河南,古所称四战之地也。当取天下之日,河南有所必争。及天下既定,而守在河南,则岌岌焉有必亡之势矣。
这篇序言大致总结起来大致有以下几点:
河南必争,但不可守;
河北、关中为河南屏障;
没有力量支撑贸然攻击洛阳是不明智之举,而有余力则不取洛阳终难成大势;
以开封为都城,敌人能打到城下时也就没希望了;
南阳不适合建都,南阳不如洛阳,洛阳不如邺城;
时势变化,不可对山川形势过分依赖。
周之东也,以河南而衰;汉之东也,以河南而弱;拓跋魏之南也,以河南而丧乱。朱温篡窃于汴梁,延及五季,皆以河南为归重之地。以宋太祖之雄略,而不能改其辙也,从而都汴。
都汴而肩背之虑实在河北,识者早已忧之矣。女真之季也,惧蒙古之逼,乃迁于汴。迁汴未已,又迁于蔡,始为亡宋之资,终为自弊之地。当其亡宋之日,岂料其祸之亦中于此哉?
(周平王东迁洛邑,东汉定都洛阳,北魏南迁洛阳,朱温定都开封,宋定都开封,金宣宗南迁开封)
说者曰:“洛阳,周公所以营成周也,形胜莫尚焉。夫周公营洛,岂意后世之遂迁而东哉?周以幽王之乱,而召犬戎之祸,惕目前之小警,弃创垂之远图。其迁而东也,洛阳、岐周同为畿内地耳。使都洛阳而守岐周,犹未为失计。乃举岐西捐之于秦,而洛阳之根本,不且自拨之哉?汉以三河并属司隶,唐以长安、洛阳并建两京,此亦得周公之遗意者欤!然则河南固不可守乎?”
(这是指王畿之地,原本是西起岐山,东至圃田泽,长达千里,是周王室的重要经济、政治与军事支撑。东迁之后,岐山以西被封给秦国,之后秦国不断东扩,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进至桃林塞,王畿之地被大大压缩。)
宗周与成周“守关中,守河北,乃所以守河南也。自古及今,河南之祸,中于关中者什之七,中于河北者什之九。
秦人以关中并韩、魏,汉以关中定三河,苻秦以关中亡慕容燕,宇文周以关中亡高齐。隋之亡也,群雄角逐,而唐独以先入长安,卒兼天下。金人之迁河南也,蒙古道汉中,出唐、邓而捣汴梁,汴梁遂不可守。谓关中不足以制河南之命乎。三晋之蚕食郑、宋也,光武之南收河、洛也,刘聪、石勒之略有河南也,鲜卑、氐、羌纵横于司、豫之境,晋、宋君臣切切焉。图复河南,分列四镇,求十年无事而不可得也。元魏孝文,远法成周,卜宅中土,规为措置,可谓盛强,乃仅一再传,而河北遂成戎薮。尔朱荣自河北来矣,尔朱兆自河北来矣,高欢亦自河北来矣。北中、河桥,易于平地,马渚、硖石,捷于一苇,而魏以分,而魏以亡也。安、史以河北倡乱,而河南两见破残。存勖发愤太原,而朱梁卒为夷灭。契丹之辱,石晋罹于前;女真之毒,靖康被于后。河北犹不足以制河南之命乎?然则河南信不可守矣。”
秦由关中东进灭韩、魏;
刘邦从关中攻占河东、河南、河内三地;
十六国时期前秦由关中灭东方的前燕;
南北朝时期北周由关中灭东方的北齐;
隋末关东大乱,李渊取关中而平天下豪杰;
金人南迁开封,据守潼关与黄河,蒙古由关陕之地入南阳,灭金;
韩、赵、魏袭扰郑、宋两小国;
刘秀被更始帝刘玄派往河北地区,得以积聚力量,并在北方称帝,之后入洛阳;
十六国时期的前赵刘聪、后赵石勒皆从河北起事;
四镇是啥不知道;
北魏孝文帝南迁洛阳后,统治重心随之南移,不久由于汉化引发的差别对待引发六镇起义,并激起各地民变,在镇压的过程中尔朱氏坐大,高欢则在之后反尔朱氏的斗争中跻身高位,北魏便在这些动荡中分裂;
北中、河桥、马渚、硖石均为洛阳附近的黄河渡梁,后两者在孟津附近,地图未见;
安史之乱叛军起自河北,渡黄河破洛阳,又西取潼关,长安;
后唐的根基也在太原,李存勖灭后梁;
后晋借契丹军队立国,却也亡于契丹;
靖康之变,开封两次被围攻。
曰:“河南者,四通五达之郊,兵法所称衢地者是也。往者吴王濞之叛也,说之者曰:‘愿王所过城不下,直去疾西据洛阳,虽无入关,天下固已定矣。’杨玄感祖是说以攻东都则败,李密复出此以攻东都则又败。盖濞举江东之众,合诸侯之师,诚能西入洛阳,则事势已就。玄感、李密一朝创起,既不敢用长驱入蓟及直指江都之谋,又不能先据上游之势,然后争衡天下,宜其败也。朱温假借朝命,凭依城社,肆其凶狡,故能以汴梁得志。刘福通何人也?乃欲窃据大梁,指挥群盗,察罕以关中河北之师至,而奔亡不暇矣。夫古未有不可守之地而可以言战者。李光弼所以宁去洛阳而守河阳也,以大梁而战于城下,犹有自全之策乎哉。”
西汉七国之乱,叛军没有直接进攻洛阳,选择进攻梁国,消耗于此;
隋末杨玄感于隋炀帝征高句丽之时兵变,久攻洛阳不下,隋援军四集,兵败身死。李密曾建言三策,上取幽州,断隋炀帝后路,大军可不战自溃,中取潼关、长安,瓦解隋炀帝根基,下取洛阳,号令四方,杨玄感选择了下策;
朱温拥兵自重,长期经营开封,并以此为根据地;
元末刘福通起事,占据开封,察罕帖木儿剿灭关中与河北的红巾军后,大军屯虎牢,又调集关中与山西兵力共围开封,刘福通败走,后被杀;
李光弼那个不知道。
或曰:“今日之河南,不既兼有河北乎?”
曰:“以河北三郡而附于河南也,此固国家犬牙相制之意,出于山川条列之外者也。夫河北之足以制河南也,自昔为然矣。”
(明代黄河以北的彰德府、卫辉府、怀庆府,即今焦作、鹤壁、安阳等地,皆划归河南省,这也是今日河南省的雏形。)
客更端而起曰:“子不闻南阳可以建都乎?”
曰:“以河南之全势较之,则宛不如洛,洛不如邺也,明矣。”
客曰:“吾亦尝闻拓跋氏之说矣。拓跋氏曰:‘邺非长久之地,石虎、慕容所以覆灭者也。且南有枉人山,东有列人县,北有木人城。君子不饮盗泉,恶其名耳。’此所以去邺而迁洛也。若夫南阳者,朱朴以为建都极选,李纲亦谓光武所兴,而子乃谓宛不如洛,何欤?”
曰:“朱氏以唐覆败之时,而献迁都之议;李公于宋奔亡之日,而为驻跸之谋,皆因时补救,出于不得已之计,而非所语于形势之常也。夫邺,倚太行,阻漳、滏,夏、商时,固有都其地者。战国之世,赵用此以拒秦,秦亦由此以并赵。汉之末,袁绍不能有其险也,入于曹操,遂能雄长中原。晋之衰,刘琨不能固其险也,殁于石勒,因以蹂躏司、豫。石赵之亡,冉闵不能保是险也,并于慕容隽,从而兼有山东。元魏之季,尔朱兆不能用其险也,归于高欢,因而盗窃魏柄。迨其后,尉迟迥据之以问罪杨坚,则远近震动。渔阳残孽,窃命于此,以九节度之师,而不能免于溃败也。魏博以相州为捍蔽,终唐之世,常雄于河朔。河东得之,遂为灭梁之本。而谓邺非形势所在乎?且夫自古用兵,以邺而制洛也常易,以洛而制邺也常难,此亦形格势禁之理矣。彼宛者,延岑、朱粲所以覆亡者也;蒙古袭入唐、邓,所以径捣汴梁者也。乃谓其山川险固,贤于洛阳,是溺前人之说而不究其本也。”
唐昭宗乾宁年间(894-898),离唐灭亡只余十年左右,朱朴(后任宰相)上言迁都襄、邓(今河南南阳等地),没有得到回应。904年,昭宗在朱温胁迫下迁都洛阳,关中至此彻底丧失政治重心地位;
1127年,靖康之变,金人刚刚掳走大批赵宋皇族,主战派李纲上言新君赵构,建长安为西都、襄阳为南都、建康为东都。北宋设立四京,北京大名府、南京应天府、西京洛阳与东京开封。1127年东京被破,次年破北京;
秦赵之事不知道;
邺城是袁绍的根基,日后邺城也与长安、谯、许昌、洛阳并为曹魏的五都;
刘琨,就是闻鸡起舞的人物之一,事迹不知道;
后赵第三任君主石虎将都城迁至邺城,日后冉闵也在此诛杀石氏,随后又亡于前燕;
尔朱兆与高欢大抵同上;
高欢也以邺城为都城,在魏晋南北朝时期,邺城是不能忽视的;
唐肃宗乾元二年,759年,安史之乱,郭子仪等九节度使围攻安庆绪于邺城,遭大败;
日后据有此地的魏博节度使成为藩镇割据的象征;
后唐李存勖于此称帝;延岑为东汉初期割据势力,朱粲为隋末割据势力;
蒙古捣汴梁可见前 ;
邺城具体沿革不知道;
曰:“然则建都不贵于险固乎?”
曰:“所谓险固者,非山川纠结、城邑深阻之谓也。使弃关河之都会,远而求之奥窔之乡,是犹未见虎之入市,而先自窜于槛阱;知水之可以溺人,而坐槁于岩隅也。岂所语于形势之常也哉?”
说来说去还得靠当事人自己对形势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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