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潇湘客下
图:网络整理
许多爱国人士在眼看着祖国一步一个脚印“超英赶美”时,难免要对充满遗憾的一段历史作出一番感慨:要是当年满清不是那么愚昧无知,但凡对西方科技有那么一点了解,那么中国也就不至于在一百年后,还需花费那么大精力追赶强国的步伐了。
紧接着,人们会痛心疾首,把矛头指向带头海禁的康熙。
可是,康熙当真如人们所说的那般愚昧,对西方科学一无所知吗?
历史往往不会如人们所想象的一般刻板、生硬和绝对。
相反,爱新觉罗·玄烨本人就非常熟悉西方科学,而且多次在大臣面前显摆卖弄,在当时已经算得上是满清“开眼看世界”第一人了。
01 刻苦学习、研究西方科学,并发表了关于三角形的论文
被公认为是明君圣主的康熙,8岁登基,14岁亲政,16岁擒拿鳌拜,在位时间长达61年。在这61年的时间里头,康熙平定“三藩”,统一台湾,抗击沙俄,平定蒙古准格尔,册封西藏班禅。在发展经济方面,他也有效遏制了贵族的圈地行为,缓解了土地兼并现象,奖励垦荒,兴修水利,减免赋税。可以说,古代成功帝王的文功武略,他几乎样样都占齐全了。
对待西方科学,康熙虽然比不上同时代的彼得大帝那般较真,但多少还是下功夫去了解了的。
在文化学习方面,作为皇帝的康熙,自然是以传统的儒学为主,注重帝王之术。但是除此之外,历史给了他接触西方科学的机遇。
从明朝末年开始,很多西方的传教士开始来中国传播天主教,于是也带来了西方的天文、地理、数学、医学、生物、农艺、工程等先进技术。在传播西学方面,明朝末年,来自意大利的利玛窦已经在中国奠定了一定的基础,很多文人、士大夫都有幸目睹了西方的先进技术。到了清朝,康熙自然不会少接触这些,因为自利玛窦之后,西方传教士已经发现,通过获取皇帝的信任,再开展传教活动,这样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这方面,来自比利时的传教士南怀仁就是杰出的代表。
1660年,南怀仁从陕西调往北京,帮助任职钦天监监正的汤若望神父从事历算工作。后来,康熙在擒杀鳌拜后,开始向南怀仁学习天文、数学、几何等知识,每天学习时间不少于2小时,这样的学习方式坚持了两年,直到康熙御驾亲征,离开京城才中断。
据南怀仁所著《欧洲天文学》一书记载,康熙非常勤奋好学,尤其对数学感兴趣,在向南怀仁学习期间,他每天除了完成传统的四书五经的学习,其余时间都分给了数学。
熟悉了数学这一科学工具,康熙开始自己推演天象,而且还能指出中国史书中记载的关于天文方面的错误之处。
有一次康熙下江南,当地官员为了讨好康熙,就向他说:“老人星见,天下太平。”谁知道康熙回应,老人星在南天,到了江南,自然就能够观察到,与天下太平不太平并不相干。此语一出,在场的官员非常惶恐,同时又对康熙的天文学知识佩服至极。
康熙对三角形知识理论推崇备至,甚至还亲自写了一篇《御制三角形推算法论》。査慎行曾在他的《陪猎笔记》中记载,1703年,他和汪灏、钱名世等人随同康熙出塞,往返有3个月的时间,康熙少不了要卖弄自己的科学知识。
査慎行记载:“午刻传旨,(康熙)令各举所知。臣等回奏云,不敢妄举。少顷发下《御制三角形推算法论》一篇,阅毕仍缴上……(康熙说)昨日《御制三角形推算法论》末后复补一段,赐臣等共阅。”
《御制三角形推算法论》写出了康熙对传统勾股术和西方数学的看法,从中也可以看出康熙对历法非常重视,认为历法需“根基于算术”。
这不像是一个完全不懂西方科学的皇帝的论调。
我们知道,在清朝末期,慈禧太后对汽车司机坐在自己前面很有意见。而康熙就不同了,就算是外出巡游,都要和传教士住同一顶帐篷,和他们同席吃饭,为的是能够多学一些西方科学。
康熙40岁那年得过疟疾,服中药不能痊愈,结果用了西药金鸡纳霜,很快就好了。于是他随即命令传教士在京城内炼制西药,而且在宫中设立实验室,亲自督导试制药物。
有一次,江宁织造曹寅(曹雪芹的祖父)也得了疟疾,中药治不好,于是就上奏向康熙讨药。
康熙回复道:“尔奏得好,今欲赐治疟疾的药,恐迟延,所以赐驿马星夜赶去。但疟疾若未转泻痢,还无妨,若转了病,此药用不得。南方庸医,每每用补剂,而伤人者不计其数,须要小心。曹寅元肯吃人参,今得此病,亦是人参中来的。金鸡纳霜专治疟疾,用二钱,末,酒调服,若轻了些,再吃一服,必要住的,往后或一钱,或八分,连吃二服,可以除根。若不是疟疾,此药用不得,需要认真。万嘱!万嘱!万嘱!万嘱!”
这朱批乍一看看上去,好像是专职医生的嘱托,由此可见康熙对于西药的研究并不陌生。
康熙之所以重用汤若望、南怀仁等西方传教士,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可以制造出先进的火器。
康熙年间,由于全国发生多起叛乱事件,在人数上不占优的满清,迫切需要先进的武器来帮助平叛。据记载,康熙十四年至康熙六十年(1675-1721),清政府制造各类火炮达905门,而且这些火炮无论是数量、种类,还是质量、性能方面,都达到了清朝火炮发展的最高峰。
虽然西方传教士不想制造杀人的武器,但是迫于皇帝的压力,也只好勉为其难了。据记载,南怀仁帮助皇帝制造大炮至少有566门。1674-1676年,南怀仁制造木炮及红衣铜炮共132门;1681年,他又为清朝制造神威将军炮240门,红衣大炮53门,武成永固大将军炮61门,神功将军炮80门。
最后,南怀仁因为造炮有功,官至工部右侍郎。
南怀仁制造火炮,也应用到了很多西方科学知识,他曾在《神威图说》中提出以“准绳之法”来提高射击精度,并在《形性之理推》一书中,推出“炮弹远度比例表”、“炮弹高度表”、“推重物道远近高低之仪”、“炮弹起止所行顷刻秒微之表”以及“三率法”计算公式等。
康熙作为南怀仁的学生,自然对这些知识有所耳闻。
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康熙命人于畅春园之蒙养斋设立算学馆,“简大臣官员精于数学者司其事,特命皇子、亲王董之,选八旗世家子弟学习算法”。
虽然算学馆的招生对象仅仅是八旗世家子弟,但从侧面也看出了康熙对数学的重视。况且,梦养斋算学馆也出过杰出的数学家、天文学家,那就是蒙古正白旗人明安图。明安图因为才华出众,成为了得宠的官学生,还曾跟随康熙在皇宫内听西方传教士讲授测量、天文、数学知识。经过了三十年的研究,明按图写出了数学名著《割口密率捷法》。
设立算学馆,这是康熙开的好头。到了乾隆时期,朝廷另于钦天监附近地方,专立算学一所,额设学生满洲、汉人各十二人, 蒙古、汉军各六人,共三十六人。也就是说,这些有别于传统的儒家知识的科学,汉人也可以接触到了(当然数量非常有限)。
02 为什么康熙没有广泛推广西方科学?
虽然康熙对西方科学非常感兴趣,但是没能广泛推广科学,而他的子孙后代更是逐渐闭关锁国,导致中国被西方国家远远甩在身后,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那么,康熙为什么不让科学广泛应用于民间,让国家生产力发展起来呢?
在康熙继位初期,由于郑成功占据台湾,于是清朝实行了海禁政策,沿海30里的居民必须内迁,片板不准下水,否则杀无赦。这样一来,中国东南沿海的滨海地区,就成为了无人区。
康熙无非是想阻止大陆居民和郑成功串通造反。但这么一来,中国民间和外国人交往的机会也就大大减少了。后来,历史学家认为,这项政策所带来的后遗症,远远超过一次大规模的战争。不过1683年收复台湾后,康熙便下令停止海禁,并开设了粤、闽、江、浙四大海关。
但好景不长,到了1717年,康熙又怀疑南洋地区成为了汉夷勾结、反清复明的窝藏地点,于是再度颁布“禁海令”,只允许商船前往东洋贸易,南洋吕宋等地都不许前往。
康熙屡次禁海,都是本着同一个目的:稳固满清的统治。清王朝作为一个异族政权,要统治一个在数量上远超自己的民族,康熙想到的唯有“窒塞民智”(梁启超语)这条路。为了防汉制汉,康熙不仅仅是实行海禁,还千方百计遏制以汉人为主体的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堵塞西方科学在汉民族中的传播和发展。
据传教士张诚的日记记载,康熙禁止西方传教士在有汉人和蒙人的衙门里翻译任何科学文献。在康熙看来,如果汉人学会了西方科学,学会制造先进的火炮,那以汉人压倒性的数量,吴三桂可能就造反成功了,反清复明的计划也就可能达成了。
正是因为这样,梦养斋算学馆的招生对象只有八旗子弟,没有汉人什么事。相对于一个亿以上的人口,满族人占比是非常低的。再者,参与科学知识学习的满族人,大多是纨绔子弟,不事生产,所以科学根本无法推广到民间去。
没有流传于民间的科学,是无法促进生产力的。
康熙学习科学,兴趣爱好自然占最大的成分,但这当中还包括他的政治目的。
梁启超说,康熙学习科学,是用来打击汉族官员的。面对满汉政治、文化产生冲突的局面,作为文化底蕴相对薄弱的满族代表,康熙只有通过学习汉人不太懂的西学,以突显君主的才能,提高满人在汉人心中的地位。
有一次,康熙问大臣李光地:“识得老人星否?”李光地无言以对。于是康熙非常得意,就跟李光地说:“老人星在北京自然看不见,在南京就可以看见。到了你家闽广,连南极星都可以看见。”一头雾水的李光地,随后就被贬官了。
其实,在闽广地区,是看不到南极星的。从这里可以看出,康熙虽然涉略甚广,但却未必对这些知识的实际应用有深入的研究。据为康熙刻制过中国地图的意大利传教士马国贤回忆,康熙自负精通音律和数学,实际上他对音乐是“一无所知”,而且在数学方面也只是略懂皮毛。1712年,传教士傅圣泽写了一篇《阿尔热巴拉(代数)新法》,呈上去给康熙看,里面有关于符号代数的介绍。康熙看不懂,就说这种提法很可笑,并下令不准传播推广。康熙晚年主编的《数理精蕴》,他将此书视作当时(1713-1722)的数学百科全书。然而,西方的微积分在1665年就已经提出来了,而这本书却对此只字不提。
此外,在对俄战争期间,清军缴获了俄国的扳机击发式火绳枪,结果康熙只留下两支自己把玩,其余的全部销毁了。也许是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么一个玩意儿,再配合好的战术,会在威慑力、机动性方面比火炮还强。
1692年,康熙还精心上演过一场“科学秀”。他召集大臣,在寒冷的天气中给他们讲解科学。康熙侃侃而谈,从音乐到数学,再从数学到天文地理,直到把在场的大臣都侃晕了为止。他还当着大臣的面亲自演示测量日影,运用三角形知识,做到了准确无误。在场的官员看了,都叹服不已,而康熙也通过此来“立威”,体现自己无所不知的优越性。
康熙四十一年(1702),康熙南巡,驻跸德州,向李光地索取当地的历算书籍来看。于是李光地进呈了梅文鼎的《历学疑问》。康熙对汉人的评价是“于算法一字不知”,看了梅文鼎的大作,也只是评价“无疵谬误,但算法未备。”这让李光地备受打击。
康熙四十四年(1705),康熙在山东亲自召见了梅文鼎,和他讨论历象算法。经过这些年,梅文鼎确实很卖力去研究,得到了康熙的赞许:“历象算法朕最留心,此学今鲜知者,如文鼎真仅见也。”
梅文鼎受宠若惊,写了一首感恩诗来称赞康熙:“圣神天纵绍唐虞,观天几暇明星灿。论成《三角》典谟垂,今古中西皆一贯……”
梅文鼎把康熙比作尧舜,而康熙在汉人官员中立威的目的也顺利达成。
从清初到19世纪中叶,虽然西方科学在认知层面比中国丰富,但是大多数也仅仅是停留在“认知”层面,应用到实践层面,他们跟中国传统儒学一样,也会手足无措。
在当时,西方科学更多停留在理论的层次,还没有体现绝对的碾压性优势。
在17-18世纪,远赴重洋前来中国的传教士,关于医学方面,大多数人其实也只是半路出家而已。为了顺利传教,必须有悬壶济世的技能,所以在传教之前,西方的传教士会对医学知识进行恶补。有的人学的是耶稣会带来的医书,有的人甚至学习的是中国的本草知识(参考董少新《形神之间:早期西洋医学入华史稿》)。
有一本出版于1683年的书籍,封面画的是欧洲人在研究科学,用望远镜观测天文,用烧瓶来研究化学。乍一看,这样的配置在当时算是高大上了,绝对算得上是现代科学的先驱。可是事实上, 他们探索的不是天文,不是化学,而是医学。他们认为,观测天上的星星,可以预测疾病。当时的西方科学大概就处于这样的水平,用“形神之间”来描述非常恰当。
所以说,在面对连中医也束手无策的疾病时,当时的西医虽然可能知道病源,但也没有办法治愈。
况且,在康熙的年代,传过来的不仅仅是西方科学,还有藏传佛教的一些知识,里面也有很系统、全面的医学知识。如西藏的《医学广论药师佛意庄严四续光明蓝琉璃》,已经将人体的静脉血络画得很准确了。
所以,对于康熙来说,西方传教士向他传递的西学,不过是外邦人士介绍的多元性文化当中的一种而已。西方人会造火炮,会天文、数学,而西藏喇嘛也可以超度亡灵,也有系统的世界观。
当时的社会,还没有能力、没有意识要去创立一个统一的理论体系(范式),用以辨别新出现的命题的真伪。著名科学史家托马斯·库恩称这种情况为前范式科学。在这种情况下,康熙只能将学到的西方科学知识视作是自己已有的、多元知识当中的新成员,它很难对当时的社会造成全面性的冲击。
直到后来,西方科学知识开始广泛应用于生产领域,对现实世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惜那时候,酷爱科学的康熙已经不在世上,而他的子孙后代再也没有人如他一般热爱西学了。
就算知道西方已经日新月异,清朝的异族统治者,也不会将先进的武器、生产技术应用于以汉人居多的民间,这才是真正矛盾所在。在满族人看来,只有愚民政策,才能不断稳固岌岌可危的统治。
那么,熟悉西方科学的康熙,却没有推广科学,算是自私自利吗?我们站在不同的角度,可以得出不同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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