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秦昭王与应侯群臣议曰:“白起之迁,其意尚怏怏不服,有馀言。”秦王乃使使者赐之剑,自裁。武安君引剑将自刭,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良久,曰:“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阬之,是足以死。”遂自杀。——《史记·白起王翦列传》
译文:
秦昭王与应侯以及群僚议论说:“令白起迁出咸阳,他流露的样子还不满意,不服气,有怨言。”秦王就派遣使者赐给他一把剑,令他自杀。武安君拿着剑就要抹脖子时,仰天长叹道:“我对上天有什么罪过竟落得这个结果?”过了好一会儿,说:“我本来就该死。长平之战,赵国士兵投降的有几十万人,我用欺诈之术把他们全都活埋了,这足够死罪了。”随即自杀。
1
他就是个人形杀人机器,在历史上有“屠夫”、“杀神”的称号。
梁启超考证说,中国整个战国期间一共战死两百万人,他一个人就杀了一半。
本朝太祖评价他说,论打歼灭战,千载之下,无人出其右。
他就是战国时期杀人盈野的秦国名将白起。
2
《史记·白起王翦列传》中,白起很有些横空出世的味道,上来就当上了左庶长。要知道,左庶长是秦国二十等爵位的第十等级,是很高的爵位。
白起并不是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他的祖先名头很大。
早在秦穆公时期,秦国有两大名臣,百里奚和蹇叔,百里奚的儿子孟明视、蹇叔的儿子西乞术和白乙丙,是当时秦国的三大名将。
孟西白三大家族盘踞在号称“秦国第一县”的郿县,在今天的陕西郿县附近,这里是秦国最大的兵源地。
白起就是白乙丙的后代,是一个豪门大族子弟。
白起“善用兵”,在得到时任相国魏冉的推荐后,出任将军,开始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战场生涯。
从公元前295年(秦昭襄王十三年)受封左庶长开始,一直到公元前278年(秦昭襄王三十年)获封武安君,白起用了十七年时间,使自己的爵位升级到最高。
3
武安君这个封号很了不起。
武安者,以武功治世、威信安邦誉名。
这个封号最早出自西周,只有能安邦胜敌者才有机会得到。
在这个封号背后,就是人头滚滚、杀人盈野。
《史记·白起王翦列传》简单而紧凑地描述了白起的战功,破城就不统计了,只挑一些有斩首数据的描述。
——昭王十四年,攻韩、魏於伊阙,斩首二十四万。
——昭王三十四年,攻魏,斩首十三万。与赵将贾偃战,沈其卒二万人於河中。
——昭王四十三年,攻韩,斩首五万。
——昭王四十七年,攻赵,前后斩首虏四十五万人。
这就小一百万了,还有其他多场大战没有具体写明斩首数据的。所以,梁启超的考证数据貌似还是保守了。
4
白起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军人最值得骄傲的当然就是战功。
白起一生大小七十余战,未尝败绩,其中最有影响的有四大战役,分别是伊阙之战、鄢郢之战、华阳之战和长平之战。
白起的成名之战是伊阙之战,这一年白起38岁。
伊阙就在今天河南洛阳的龙门,当时,秦国为了打开东进中原的通道,对阵魏、韩以及东周的联军24万,秦军的兵力还不到联军的一半。对方阵中也有韩国犀武、魏国公孙喜这样的名将。
白起利用联军沟通不畅、各自为战的弱点,用少量兵力在阵前和敌军对峙,迷惑敌人,而主力绕道联军后方,出其不意从侧后发起突然攻击,24万联军被全歼,韩魏两位名将身死。
白起伐楚的鄢郢之战同样值得大书特书。
当时,白起率军沿汉江东下,一路攻取沿岸重镇,掠取丰饶的粮草补给军需,出敌不意突入楚境,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秦军迅速攻占战略要地邓县,又在拱卫郢都的军事重镇鄢城引水灌城,大获全胜。第二年,休整后的秦军直取楚国国都郢,楚王出逃。
秦国占领了楚国西部大片土地,重创楚国,楚国实力大减,基本退出争霸舞台。
也正是因为这一战的战功,白起受封武安君。
史料上并没有记载白起攻楚的具体杀伤数据,但据估计,仅仅水淹鄢城,就导致了数十万楚国军民丧命。
5
发生在公元前273年的华阳之战是一场古典闪击战。
当时,超过15万的魏赵联军攻打韩国,韩国向秦国求救。
白起率军从咸阳出发,以平均每日急行百里的行军速度进行长途奔袭,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华阳(今天的河南新郑附近)的战场上,大败赵、魏联军。
13万魏军被杀,2万赵军俘虏被沉入黄河。
白起一生中最经典、也最惨烈的当然是秦赵长平之战。
长平之战前前后后打了三年之久,在大部分时间里,秦军王龁对战赵军廉颇,除了在战役初始阶段,秦军屡有斩获之外,大部分时间两军处于对峙的状态。
虽说消耗战更不利于底子薄的赵国,但秦国为了支撑这场大战同样伤筋动骨。
秦军主动求变,用反间计使赵军换帅,纸上谈兵的赵括换掉了老而弥坚的廉颇。同时,秦军暗中换帅白起。
白起佯装战败,吸引赵军冲出坚固的营垒追击,然后截断赵军归路,并切断粮道。赵军主力断粮46天之后,被迫突围,没有成功,赵括被秦军乱箭射死之后,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40万赵军士兵投降。
秦军的粮食同样没有充足到可以供应40万俘虏,于是,白起将40万俘虏全部坑杀,“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只留下年纪尚小的240名士兵放回赵国。
这一战彻底把赵国打残,之后,秦国统一全国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长平之战中,秦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白起在之后劝说秦王暂缓用兵的时候就说:“今秦虽破长平军,而秦卒死者过半,国内空。”
6
秦昭襄王是个野心勃勃的战争狂人,想一口吃成胖子。在长平之战后,依然挥舞着战争的大旗。
白起从实际出发,并不赞成继续围攻赵国,再加上年已七旬的白起重病在身,拒绝了秦王让他领兵出征的命令。
在前线秦军失利之后,秦王强行让白起奔赴前线,又因为白起行动迟缓,而认为白起“其意怏怏不服”,派出使者赐宝剑命令白起自刎。
白起拿起剑自刎时,仰天长叹:“我对上天有什么罪过,竟落得如此下场?”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说:“我本来就该死。长平之战,赵军降卒几十万人,我用欺骗的手段把他们全部活埋了,这就足够死罪了!”说完自杀。
“武安君之死也,以秦昭王五十年十一月。”也就是公元前257年,杀神陨落。
其实,话说回来,长平之战以后,秦国攻赵,白起是最不合适的统帅,如果他出马,换来的将是赵国全国的拼死抵抗。
7
阵地战,奔袭战,诱敌战,歼灭战,追击战……白起的战术库里琳琅满目。
作为一个军人,白起可以说做到了极致,但是,一根筋的他情商和政商几乎都是零,爱憎、好恶都放在脸上。
白起之前的战功彪炳,是因为有一个好战的秦王和一个全力支持信任他的魏冉。
到了最后,秦王还是那个秦王,魏冉却已经被范雎取代,如果当时魏冉还在,一定会劝阻秦王的赐死令。
那就是另一出“将相和”了。
8
一百多年后,声名卓著的李广死活封不了侯爵,归咎于曾经杀了八百多降卒,认为“祸莫大于杀已降”。
八百多而已,比起白起的杀降四十万,弱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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