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史·风流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你看嘛呢？”

        某幻挠着自己那头凌乱的毛，一边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一打开门，就瞧见中国boy站在客厅中央，一米九的个子撑得笔直，手里还捧着本上世纪流行的红皮书，全然一副爱党爱国好青年的模样。

       “最近写的小说里面攻是个共产党员，我得陶冶一下红色情操。”

        瘦瘦高高的青年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整个人就显而易见的松懈了下来。整个人瘫在了沙发上，揉着脖子回答道。

        他可总算理解老番茄在听到他这辈子没军训过时的羡慕心情了。

        某幻接过书看了看，书封很简单，只有《毛泽东诗词鉴赏》七个金光流溢的大字。随意翻了翻，而后啧啧赞叹这书还挺还原，字体完全取自毛大潇洒到无人看懂的笔迹。

       视线在飞速翻页中不经意扫过某处，他突然将手卡在了一页处——那是很有名的《沁园春雪》。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末尾。

       ——“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房间的门接连被打开来。原本空旷的屋子猛地被唢呐和喇叭(不是)的喧闹声填满。

      某幻回头应了声花少北刚起床的奶味早安，而走至一旁的lex则趁机抽走了他手里的书，与同行的老番茄好奇的研究起来。

       某幻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微微眯起双眼，露出点细微笑意——风流人物，这不就是么。

        某幻觉得他们的相遇实在奇妙。

        来自大江南北的几个人，却在上海这个两千五百万的超市共处一隅之地；明明写的是天差地别的风格，却又在阴阳怪气上莫名契合。

        是的，某幻是一名作家。还是网文界现实主义写手的一位大拿。他所隶属的网站，则是国内顶级流量的聚文文化。

        聚文每年都会砸大价钱，请一些明星演员和网文界大佬出席年底的颁奖现场，以此吸引影视制作人购买IP，骗那些志存作家梦的人们投入到网文这个大坑。而在这么个本应和他们这些死宅无缘的盛大场合里，“阴阳怪气”五人组，就这么奇妙的相遇了。

        某幻和写推理的lex从前就有些交集。两人便理所当然的坐在一起，畅聊了起来。

        嘉宾席是类似酒店酒席的大圆桌。席间他刚听完lex夸赞科幻作家老番茄最近那篇《地球村》写的太绝，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地球最后真的只剩下几个村。这时坐在对面的一个男人倏地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生得剑宇峰眉气宇轩昂，此时嘴角却轻轻勾起，低头笑的有几分羞涩。

        某幻愣了愣，还没来得及给lex指是谁，一个宽大的拥抱就先把lex给环住了：“蕾丝，你在这呢！”嗓音有些微粗糙，某幻没回头都知道是耽美区的那个中国boy。对方同他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而后在lex一旁的空位坐下。

        某幻记性好，清楚的记得不久前这个位子上坐过一个穿着黑色高定西装，浑身散发着矜贵气息的男人。他当时没忍住多扫了两眼男人的脸，倒是怔了一怔。对方的脸比寻常男人的小得多（某幻觉得自己大概有他两张脸那样大），容貌精致，带着丝魅惑气息的眼妆上，还贴了些星星闪粉。也不知是不是某个明星坐错了位子。

        他和lex接着聊天，眼神却一直挂在大明星身上。某幻在四周转了转，发现那个大明星此时就在对面，和那个刚刚低头羞涩一笑的男人聊的正欢。兴许是聊完了准备回来，扭头一看，自己的位子却已经被个陌生人给占了，不免有些委屈的转头朝那男人抱怨道：“我坐哪啊？”

       某幻被对方一口塑料普通话给逗乐了——声画不同步啊这是。

        对面的男人也跟着一块笑。那大明星就涨红耳朵降下声调跟他说了几句什么，而后指指正朝这边笑得开怀的某幻，便径直走了过来。

        后者见自己被抓个正着，连忙开始战术玩手机。余光瞟到对方一步步走近他，坐在了他身边的空位上，然后开口道：

        “是某幻君吧？你好，我是花少北。”

        这个明星扮相的男人看着旁边低头自顾自刷手机的青年，眼里浮着点点动人的星光。

        某幻君——他怎么可能不认识。那可是自己这种浪漫主义的对家。他们最擅把血淋淋的世界撕给你看，展现出残酷的真实。

        花少北原先并不喜欢这样的写作风格，自家粉丝有时也和某幻粉撕的厉害。有天鬼使神差之下在WEB输入了对方的名字，某个跳出来的关键词瞬间引起了他的注意——网文区颜霸。他同样拥有这个称号。

        点进去后，相关微博里赞数最高的是对方参加签售会时粉丝拍的照片。柔光打的挺重，却把男人下颧骨弧度勾勒的格外优越，眼角的泪痣携着别样风情，挑眉时那痞气是一点都不差。

        这一下便戳中了外貌协会花少北的心动点。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轻轻叹了口气，认命的打开聚文首页，搜索“某幻君”。

        待自己一口气把对方签约至今的所有作品刷了个彻底，花少北才觉得自己可能对现实主义有所误会了。

        他曾狭隘的认为现实主义是不存在爱情和幸福的。但在某幻君的笔下，是原生家庭的挣扎，是现实对爱情的考验。他很少写be，大多都是对生活释然并继续热爱，上世纪的现实主义是战争瘟疫的主题，如今辗转于社会，家庭和职场的讨论。

       而要是仔细品读过对方的文章，你会发现他的骨子里应是有他自己的浪漫的。

        从那之后，花少北就一直用自己的小号关注着对方。打榜评论一样不少。

        他向来对那些浅薄的喜欢毫不避讳。但花少北知道，要真叫自己心头剧烈鼓动了，他反倒会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早知今日某幻出席，特地穿上了前段时间母亲买给他的高定，还找人精心设计了一番妆容，就是打着引人注目的主意。好在最后，他到底是成功了。

         “那家伙搞得这么明显，全世界都猜得到他一直在看你。”老番茄完全不知他心中所想，提到某幻吐槽了句时，他也分毫不露心中那一瞬膨胀而出的欢喜。

        只是手攥紧了衣袖，眉眼变得更动容了些。让人根本察觉不出他心里翻滚的滔天海浪。

        而在某幻身边坐下的那一刻，花少北似乎闻到了一股浅淡的香草味。萦绕在鼻间，转瞬即逝。

        配上某幻硬汉的外表，竟也是恰当的不得了。

        这似乎成为了一个突破口。花少北开始大着胆子打量起男人。比起精修照片少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滤镜，此时的某幻反倒多了几分真实的可爱感。

        某幻一直低着头。他察觉到了对方于自己的放肆打量，身体不由得微微一僵。在听到了那声自我介绍后，心尖更是狠狠一颤。

        并不因为对方是跟自己对立的浪漫主义写手而感到惊讶——毕竟那只是写作风格不同而已——他只是突然察觉到，对方那原本很有穿透力的嗓音，此时放低了来听，竟有了别样的温柔。那声音里还荡漾着几许轻快，叫人软的一塌糊涂。

        很少有人叫他某幻君，某幻自己听起来也有着说不出的不自在。花少北却不吝他的礼貌，一个“君”字叫出来，倒有了些暧昧色彩。

        他没法再装下去，于是放下手机，侧过头去看对方。

        花少北笑眯眯的同他对视。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等他回应。

        某幻望着他，张了张口，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一声公鸭嗓给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某幻！这哪儿来的帅哥！”

        lex一手挎过某幻的肩膀，满脸好奇的探过头来，还朝着花少北十分主动的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后者也不恼，换上了公式化的笑容对lex微微一点头：“你好，我是花少北。”说着，顺势伸出了自己的手。

       某幻注意到男人的手腕上绑着一条红绳，衬得那肤色愈发如玉般白皙剔透。

        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地，他抢先在lex之前，握住了这只瘦长的手：“你好，我是某幻君，多指教。”

        “兄弟你故意的吧？”

       被截胡的lex有些懵逼，看向已然失笑了的花少北，重新介绍自己，“我是写推理的LexBurner，”而后指了指某幻，“跟这畜牲是好哥们。”    

        本静静坐在一旁的中国boy跟着站起身，神色自然地伸出手笑道：“我是耽美区的中国boy超级大猩猩，偶尔也会写写小言。”

        花少北只好摈弃自己心中那点小小的不舍，松开了某幻，浅笑着与中国boy握了握手。

        而开始便坐在对面、和花少北交谈过的男人，眼看这几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认识了，干脆也走了过来，同花少北对视一眼过后，笑着欠欠身子，自我介绍道：“老番茄，科幻小说家。”

       紧接着人还没站直，便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吓了一个踉跄：“啊啊啊啊，某幻，你听见没…！他他他是老番茄啊…！！”

        lex瞬间化身追星少女，抱住某幻的手臂，一米八的大个子上窜下跳。一副见了偶像即将昏古七的模样。

        他颤抖的手指向了老番茄。

        “他是……？”老番茄有些尴尬，忙看向某幻询问道。

       之前他是有听到那个青年和对方在火热的讨论着自己的《地球村》，只是没想到还是个狂热粉。   

        “我……我是蕾丝发电机啊！”

        lex尽量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没了平时的有天没日，一心想着给偶像留下好印象。

       “啊，你是蕾丝!”老番茄一拍脑门，蕾丝发电机总是他打赏榜的第一名，他们粉丝一直说他用爱发电，他也经常在感谢榜里第一个着重感谢他，却没想到这个蕾丝就是那个推理圈风格独树一帜的巨擘LexBurner。       

    “行吧，看来只有我和各位没什么关系。”中国boy摊摊手，无奈的扶了下眼镜，“别干站着了，颁奖典礼要开始了。”

        boy招招手示意尴尬的众人坐下，老番茄直接被蕾丝按在原来中国boy的位子上，而boy直接被支使到旁边。

       “欢迎各位来自聚文的作家老师以及各位演员老师。第一届聚文年度盛典正式拉开序幕!”

        主持人热情满溢的开场白在会场里回荡，无人机摄像开始运作，在会场上空回转。

       几个人立马正襟危坐，死宅也得摆出死宅该有的架势，不讲话，不乱动，在镜头前就是木头人。

        那是第一次几个人参加如此盛大的场合，上台领奖时发表获奖感言时都磕磕巴巴的。

       可漫天飞舞的彩带，来自各界的赞赏与掌声，以及最后聚文的蹦迪现场，都让这一夜深深刻进所有人的记忆。

        花少北在自己的微博上写:

      “长夜毋须借光，还有星月可以寄望，还有宇宙浪漫不止。阴阳怪气的你们，感谢相遇。”

       他们五个在各种各样的文学交流会和年底的聚文盛典上相聚，老友一样寒暄讨论生活和作品。       

        第二次盛典结束后他们照例约饭，一群人喝的烂醉还吵着去KTV，唯一清醒的花少北一手拖着一个，他看着不远处走得磕磕绊绊的某幻，嘴里还哔哩吧啦的嘀咕着《飘向北方》。

       他控制住扔掉扒在自己手上的中国boy和蕾丝的冲动，出声喊住某幻:“某幻君!”某幻整个人打了个激灵，迅速转身站直，整个人绷直后还晃了晃。

      “我最近在想从河北搬出来，我想要走出舒适圈。”花少北歪着头笑笑，在昏暗的灯光中发光。      

       “我……准吧（准备）找你活租（合租），……来上哈（上海）吧！”某幻这句话似乎在心里已经说了很多次，含糊不清的说着，可眼睛里含的情格外清明。

        花少北不管不顾的把手里的两个人扔给后面慢吞吞走着的老番茄，三作两步快速的走向某幻。      

       有淡淡的果酒味传来。

       当某幻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悄然发酵时，花少北已经将他抱住了。身形单薄，却意外的给予了他无限的安全感。     

      就这样，他们成了室友。

      某幻震惊于花少北能在寸土寸金的魔都找到一个有四五百平的大平层，家里真的是河北首富啊。       

       他问过花少北为什么那么多房间，花少北就笑笑，说还有几个租客正从五湖四海赶来。    

      某幻心生不详，这股预感在老番茄拉着一个有他半身高的行李箱出现在家门口时成真。   

       “老番茄，上海土著，无不良嗜好，科幻小说家，听说这里有个五百平的大平层，可以拎包入住，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来平摊一份房租呢？”    

      花少北越过某幻宽大的后背，热情的接过老番茄的行李箱，嘴也不停:“老番茄你怎么才来，我给你收拾的房间都快落灰了!”

      老番茄只是淡淡笑着，瞥了一眼有些呆住的某幻，经过他时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兄弟，我知道和你想的不一样。”

        第二天，中国boy拎着大包小包，笑眯眯的看着神色如灰的某幻打开门。   

        “woohu!我是中国boy超级大猩猩!言情小说家!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啊！” 

       此人极其开心的猩叫了一声，也不问如何，就扔下行李推开某幻，奔进大平层，开始刘姥姥式感叹花少北的壕。

       某幻盯着地上乱七八糟的行李，深深的叹了口气，当起了苦工。

       凌晨两点半，一道公鸭嗓打破了沉寂，某幻刚熬夜肝完更新，刚睡下没半小时，就被不停的敲门声吵醒。“艹，老子不搞死蕾丝这畜生就不配叫青岛硬汉!”某幻骂骂咧咧的给蕾丝开了门，却被蕾丝湿透的全身吓了一跳。 

       “喂！你特么也忒拼了!”某幻还没来得及问候，老番茄有些气恼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某幻被他一把别开，蕾丝的手被他拽着径直往房里去，“也没人告诉我今晚上海下暴雨啊！” 蕾丝有些委屈的任对方拉着走。  

       某幻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他对于向来谦逊温润的老番茄这么失态的迷惑行为不置可否。

只是乖乖把蕾丝的行李箱拉进来关上了门。

       日子还长，有趣长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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