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 段会宗

“大人，龟兹国使者求见。”

“告诉他，和龟兹太子收拾行装，做好进京的准备。”

“是。”

“唉，慢着，你和他解释，是出于安全考虑，躲避战乱。不要让人家疑惧。”

“唉？战乱......都护府怎么......”

“快去。”

“是......”

“唉...”段会宗再一次看向地图。

龟兹来使......这个时候吗，看来乌孙国已经击败了龟兹，很有可能马上就会向莎车和都护府进犯。为了抵御匈奴，此刻大军还在敦煌，而震慑蛮夷的陈汤被召京受处分，自己是一个读圣贤书的老头子，都护府内外只有三万余人分散在轮台附近。

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呢？手中的地图标示着乌孙国仍是一大一小昆弥割据，然而五年前，也就是他到任前乌孙国就被达安昆弥统一了，此后不断地从商旅、探子听闻乌孙的飞快壮大，三年前派遣使者，发现乌孙的触角已经沿着塔克拉玛干边缘夺取了大片有水源的土地，更是在大宛和盐泽附近尝试大规模耕种小麦、青稞......更让人不安的是，面对汉朝释放的善意，其始终若即若离，但是积极地招募汉人工匠。种种看来，达安绝对是狼子野心，而且不得不承认，他是西域中最配得上“雄才大略”四个字的君主。

不对，真的是他吗？还是说改变这个弱国的，另有其人？据传达安才二十有一，仅凭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能做出如此事业？可是让段会宗苦恼的是，对于那个雄才大略的关键人物，汉是一无所知，到底是不是达安都不能确定。

如果是达安，可以暗中支持乌孙的大昆弥后代起兵，如果是臣子，需要收买其他臣子来挑拨离间。可是现在乌孙国完全处于战争状态，而自段会宗上任以来乌孙国就脱离了大汉的掌控。

随着乌孙越来越强盛，西域脆弱的平衡就越来越危急，在任上丢掉整个西域，似乎是越来越有可能的“不可能”。想到这，段会宗痛苦地闭上了眼。

不，不行。要向朝廷取得支持，必要的话要先发制人，但是再一次征讨......

“大人，轮台前部驻军来急报， 有胡军上万人向前部驻军营逼近，疑似乌孙国军队。”

......

“大人......大人。”

“知道了，传令，让前部驻军撤回都护府驻地，加强轮台城防御，遣快马送加急信上奏朝廷，告知我们被乌孙国叛军包围了。”一边说着，段会宗取出一片绢开始疾书。

“可是我们还没有......”

“信一定要保密，绝不能让军队和蛮夷知道，去吧。”

“是。”“对了，把护府将军叫来。”

“是。”

段会宗感到一阵恶寒，他万万没想到乌孙国会自信到这么快攻击汉军，虽然放弃前部的驻地会找来军队不理解，但是他确信此时必须小心谨慎。从这些年来乌孙国的发展和战绩来看，昆弥绝对不是会贸然进攻之徒，现在都护府确实空虚，但仍有上万驻军，敌人的自信一定不是凭空产生的。然而乌孙国到底有什么杀器，有什么致胜的手段，段会宗实在无法从落后的印象中挖掘出什么。

虽然乌孙早已成为西域的隐患，但是这几年汉朝一直没有余力扫除，现在主力对抗匈奴，皇上登基不久朝廷仍然暗流涌动，额外下拨兵权给狼子野心之人来支援都护府都十分困难。段会宗清楚，自己年老力衰，什么德高望重沉稳睿智，在西域可以以德服人都是虚假的，皇上看重的仅仅是自己对先帝忠心，少结朋党性情温和没有野心。

争取中央支援困难，征发部族、西域诸国的军队此时此刻也不现实了。乌孙的势力正盛，其他小国要么被征服要么不愿意为汉朝送死，即使强迫，也极有可能阵前倒戈......

“啊......”保守，防御，这是最稳妥，最轻松，最正确可靠的选择，也许是唯一的选择。前部距离轮台城还有将近十里路，驻军可以在今晚就撤回大部分，想必战端未开，胡人还不会贸然追击，也就是说，兵临城下还有两天，三天内不可能发动总攻，最理想的是敌人围而不攻，只要守军坚持一周，一方面城外环境恶劣，敌军未必能坚持；另一方面即便他们围观也难以突破城墙，敦煌援军一到里应外合自然可以解围。

“真的，如自己所想，可以平安无事吗？”段会宗的动摇，注定不能抚平。

一天前

“左大将丸约离。”现在帐内，仅有昆弥和左大将两人。

“臣在。”

“我军现在有大概三万士兵，两万骑兵驻扎再次，还有四万后续部队在路上，对吧。”

“是，后续部队带着给养，最迟明天上午就可以赶到。”

“很好，丸约离听令，现在我要你率一万五千骑，轻装，以最快速度向都护府前部营移动。”

“......这......昆弥，臣有疑义，我们现在已经小心避开前部驻军，逼近都护府了，现在率主力骑兵折返敌军驻军要塞，两线开战，且是攻城，只怕......”

“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会觉得不合理。”昆弥挥挥手，十分不耐烦，但还是告诉了左将军：“敌军在前部驻扎了大部分军队，你率领的军队，不是要攻破驻地，只需要逼近。”

“要是遭到反击......”

“不会，应该说不会遭到激烈的抵抗。段会宗为人如沙狐，他清楚都护府处于空虚，你带着上万骑兵去足矣吓到他。按他的行事风格，一定会担心这是调虎离山，极有可能让驻军回撤到轮台城内加强都护府的守备。即使反击，汉人驻军缺少马匹，你大可先甩掉他们然后再迂回至此地。如果他们如我所料撤回，你需要小心追赶，不可以交战，避免伤亡。他们撤回后再率军与我汇合 ”

“可真如昆弥所言，敌方主力回防只会加固防御，我们会更加不利啊！”

“我找到攻城的办法了，我们需要的，是汉军全部驻扎在轮台城，然后把这座城镇，彻底摧毁。”

“昆弥，这不可能，我们对于城池......”

“我已经说了，有办法，而可以毁城的必需品，后续部队会运过来的，不如说，这就是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好了，你去吧。”

“是......昆弥，臣告退。”丸约离走出了帐篷，他现在有些混乱，通过昆弥的罕见的长篇大论，他明白了这次战争昆弥全部押在了可以毁灭轮台的神秘手段，但除非神迹，怎么可能有办法突破五人高、厚九丈的夯土墙！不可能。

昆弥确实实现了无数不可能，但“猎鹰也不会次次吃的硕鼠”，且抱着对攻城手段的怀疑，丸约离有一个想法越来越清晰。本来那个想法深深埋在心里，但现在伴着大好时机的到来，他有了底气。

左将军丸约离，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流着以前的大昆弥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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