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文】冰河尘埃1-0（2）

（这是第二个分段，还有一个分段，我想再改改）

【母星·瀚海城·学院·会议室A】

　　母星学院里有许多会议室，供给学生教师或学术工作者进行学术上的讨论交流和辩论，所谓开会，通常就是指辩论会。每个会议室都有不同的编号，其中面积最大，设备最齐全是会议室A，这间会议室有些许多传奇的故事，很多伟大的人物和理论都与这间会议室有所关联。

　　但在开会的时候，很少有人愿意靠近会议室A，更别提进去旁听了。

　　而原因，在于常使用会议室A进行辩论的两个学派上。

　　关休和稀奈站在门外朝会议室A中张望，而里面的情况也不出他们所料，一片惨状。

　　桌子椅子就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天花板上的吊灯都坠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还有几哥兽人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医疗机器人在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他们身体后，便把他们抬上担架带去医务室了。在瀚海程的众多职业中有几个被列为高危职业，考古员是一个，而会议室A的秩序管控员也是一个，但和考古员不同，后者至今也没人愿意当。

　　不过好在开会的大家纵然经常会情绪上头，但依然能保留着一丝理智，倒也不会下死手。

　　会议室A中的所有器具采用的都是可二次利用的材料，不然光是开一次会就要消耗天文数字的钱财。

　　“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这样的情景，但还是觉得很震撼，不就是个辩论研讨会嘛，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关休嘟喃了一句。

　　“你旁听一次不就知道了。”稀奈说。

　　“那还是算了。”关休缩了缩脖子，暂时收起了他的好奇心。

　　待到会议室内的机器人清出一条道后他们才走进去，而里面没晕倒的人也相互搀扶着离开了，他们鼻青脸肿的，每走几步路就颤抖一下，看着比淑平还令人担心。

　　会议室A的布局是圆环式布局，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发言区，而外侧是一圈套一圈的座位，当只有两方代表的时候，中心发言区会升起两个主辩者的演讲台，现在，其中一个演讲台上笔直的站着一位身着黑色燕尾服，，身材高挑的犬族兽人，他和关休一样通体都是白色的绒毛，只是在眉心处有个形似三片花瓣的图案，他静静地翻看着手中的笔记本，安静且认真的样子和周围的环境形成极大的反差。

　　“空衍老师！”关休朝着台上的兽人喊道，空衍看向他们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早上好啊关休，稀奈。祝贺你今天毕业啦关休。”空衍合上笔记本朝他们走来，他的声音温柔又不乏老师的威严。

　　走到近处，关休他们能清楚地看到空衍衣领上别的两枚勋章，一枚上的图案像是极地地区才会出现的天文现象——极光，而另一枚外形是有着金色的边框的绿色心形，在心形的中间有着深绿色的菱形，象征光芒，菱形下方还有四个字，“生命学派”。

　　空衍同样是犬族兽人，三位同族的兽人站在一起算是一副有趣的画面了。

　　关休和稀奈一齐对空衍做了个抚胸礼，关休问道：“空衍老师，你们今天的议题是什么啊，怎么又打的这么凶？”

　　空衍打量了一下四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今天主要是带新人，报告一下各项工作的进程，然后再讨论了一下有关田园党的问题，结果世界学派的那些家伙出言不逊，场面一下子就失控了。”

　　关休抿着嘴唇，心道，真的只有世界学派的人出言吗？

　　稀奈开口询问：“空衍老师，您收到了生物园的通知了吗？”

　　“当然！你们带回来的次生物太出乎我们的预料了，稀奈你也才和考古队一起出行过五六次考察任务吧，没想到就能取得这样的发现，要是让考古队的老前辈们知道了，估计得羡慕到流泪。”空衍拍了拍稀奈，“不过像你这么老实的人，倒也不会让人心生嫉妒，听Via说你反复检查了这次考察数据好几次，其他人都只是检查了一次就走了，你还把他们的数据也检查了几遍。”

　　“没什么，本职工作罢了。”稀奈摇了摇头，这对他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大家都清楚他的行事作风。

　　空衍微微偏头，就见到关休鼓着嘴，一副气闷的样子，顿时明白稀奈没有告知关休具体情况，也心照不宣地选择让关休自己去看，“对了，你们来找我不会就只为了这件事吧？”

　　“当然不是！”关休说，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再次开口时声音在微微发颤，“那个……空衍老师，能让我——”

　　“不能。”关休还没说完，空衍便知道了他想说什么，断然拒绝，“关休，你又不是不清楚生物园里的原生物的重要性，虽说现在数量很可观，他们的基因数据也全部分析完了。但是原生物作为生物园开展研究的基石，是绝对不允许私自带离生物园的，它们每一只都是无比宝贵的生物材料，而且，如果不小心让原生物进入野外，很有可能会加剧次生物的突变，到时候生物局势只会更加恶劣。”

　　关休哑然，空衍所说的话多少有些危言耸听的成分，但空衍的立场非常明确，关休也只能接受事实了，沉默一会儿回道：“对不起老师，我只是，舍不得它们……”

　　空衍笑着摇了摇头，“那今天就好好的和它们道别吧，可以多拍点照。话说你应该同样舍不得稀奈吧，难不成你也想过把稀奈一起打包带走？”

　　关休摸着玻璃罩，若有所思地说：“确实有这个想法。”

　　稀奈没好气地敲了关休一下。

　　关休虽然有考虑过被拒绝的结果，但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他还是不免感到失望，空衍见状从口袋里取出两个小盒子递给关休，又把手放在他头顶晃了晃，受到稀奈和空衍双重打击的关休眼前直冒金星。

　　空衍说道：“好啦，你也真是的，不舍得分别又想要走，世界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啊。这金色的盒子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这粉色的盒子麻烦你帮我转交给端瑞那白痴。”

　　关休一时忍俊不禁，能让空衍老师以粗口相待的只有端瑞老师了，可随后又是一愣，猛地抬起头问：“端瑞老师他不是去国际空间站了吗？”

　　“他前几天从国际空间站去了0527，大概要在那呆个三年，再搭乘下一班巡航者回来。”空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关休当即一扫郁闷变得兴奋起来，“我被分配去了0527？！老师你没骗我吧？”

　　“我负责给你和若允颁奖，所以就提前知道你的分配情况了。”

　　“好耶！”关休开心得在原地蹦了一下。

　　“0527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兴奋的地方吗？”稀奈主修的是母星古代史，虽对现代星球史也有涉及，但大多也只是围绕母星展开的，对各个居住星的深入了解就更少了，加之稀奈不怎么上网，最多就聊聊天，也没关注有关0527的事，除了极光工程外，“你总不会是为了深空·远眺者吧？你也不是那种喜欢天文的人啊。”

　　关休道：“少瞧不起我，看星星什么的我还是很喜欢啊，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很重要的一点，0527的城市和瀚海城的时差近乎零，也就是转速几乎同步了，同样是二十四个小时，到时候我能和你实时视频聊天了，而且我之前看旅游推荐的时候看到了0527有很多特色美食。”说到吃的，关休眼中满是向往，虽说母星上也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但在当地吃，口味自然还是有不同的。

　　合着你之前那么多，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啊。稀奈心里吐槽道。

　　“对了Cub，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空衍的话让Cub来了精神，Cub悬在空衍身前，扫描他手中的黑色卡片，空衍继续说：“这是0527的人工智能保养中心的免费卡，每个星期你都可以去那里免费进行一次最高档位的机体保养。”

　　“哇！谢谢空衍的礼物，搞的我都想放弃关休去做你的生活助理了。”Cub把卡片收入机体中，这一场面不由得让人联想到传说中的不明飞行物捕获地表生物的情景。

　　“吃里扒外的家伙。”关休把Cub抓了回来，又对空衍说了句谢谢。

【母星·瀚海城·学院·广场】

　　“转眼匆匆又是三年，在盛夏将至的今天，又有一批莘莘学子的学生们要从我们学校毕业了。”位于主席台上，一位年迈的鼠族兽人正大声说着，他长长的胡须抵在地上，脸上深深的皱纹让眼睛只剩下一条缝隙，耳朵垂在脑后，说话时，身体会不自主地抽动一下。

　　“今天，我们在这里现在开展毕业典礼，让我们为时代新鲜血液们送上诚挚的祝福，接下来是典礼的第一项议程是，有请百诗合唱团咏唱校歌，有请各位老师和礼仪社的成员为毕业生颁奖戴冠，有请秋愿同学为世理真言的八位代表交付白怀。”

　　老张的话音一落，台阶上的合唱团便使用优美的歌喉开始了歌唱，作为在瀚海城建立前便组建的合唱团，百诗合唱团对于歌唱技巧的培养有多种多样的方法，底蕴丰厚，所唱之歌婉转动听，还有成员担任吟诗者，在歌唱声中穿插着吟咏之词，让整体的听感更上一筹。

　　关休的没有终于舒缓开来，沉浸在歌声的海洋里，方才老张讲话的时候，话里的语病要把他折磨坏了，虽然没有人能做到说话毫无语病，但也不至于错句连连吧。不过最惨的还要属奉行诡道论辩、主修语言学的学者们，他们都低着头掩饰自己狰狞如恶鬼的表情，关休不由得思考，语言考试的语病题不会是校长出的吧？

　　“还得是校长啊，每句话都是至死不渝的经典。”站在关休旁边的若允笑着说，她对着台下的父母招了招手，猫族细长的尾巴此刻却像犬族那样左右摇晃着，她面部中间是一团咖啡色，形态像是墨滴进清水中泛开，她的发尖也是同样的咖啡色，黑色的眼瞳和其他人有所不同，所有东西落入她眼里都失去了色彩，只有模糊的轮廓，关休总是搞不清楚她的视线聚焦于何处。

　　但若允的情绪却不似她的眼睛，她像是天上的穹火，毫不掩饰地释放自己的感情。

　　听到若允的话，关休也是轻笑了一声，回道：“明明校长在书面表达的时候感觉很严谨啊，怎么一说起话来文字就乱成一团了？”

　　关休也看到了他的家人和稀奈，他们在给关休拍照留念，关休对着摄像头比了个剪刀手，心情也随之愉快起来。

　　“关休你不知道那个传闻吗？大家都猜测校长他是人工智能，而且他的认知模块损坏了，让他都不相信自己是机器人了，所以就没有更新语言设备。”

　　“我知道啊，只是我不相信而已。”

　　若允嘿嘿一笑，“我也不相信。我倒觉得校长他是长期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做研究，没怎么和外人交流，加之又上了年纪，所以口头表达能力变差了，但这又有一点解释不通，校长他到底多少岁了啊？”

　　这也是关休一直想不通的一点，就关休所知，几乎所有的毕业合照上都有老张的身影，最早可以追溯到三百年前，这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兽人的年龄上限，老张被怀疑是人工智能也就理所当然了，不过大家也都没有强硬地去证明这个猜想，无论老张是兽人还是人工智能，他都是值得尊敬的，就算他真的同猜想中一样，是型号老旧的人工智能，大家也不介意一起维持这个谎言。

　　关休说道：“也许是因为年迈的鼠族兽人是校长的特定装扮要求吧，所以看起来像是同一个人，哈哈。”

　　关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若允，你觉得我们会被分配到同一个星球吗？”

　　“怎么可能！”若允想都没想就答道，“我俩一个总分第一，总分第二，要是被分在同一个星球其他星球的政议院肯定有意见。”若允说着突然搂住关休的腰，把脸贴在玻璃罩上蹭着，“你说你怎么就偏要考那么高分，要是你的排位低个五六名，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去同一个星球，还能顺便让我体验一下当第一的感觉。”

　　“图穷匕见了吧。”关休脸色微红，贴得太近了点吧！

　　“好了你们两个，公众场合还搂搂抱抱的，快点站好。”空衍笑呵了一句，和一位礼仪社的女生走到他们面前，礼仪小姐手上端着一个垫有红布的托盘，里面放着两张奖状和两个花冠，花冠颜色鲜艳，不同种类的花组合在一起却显得很协调。

　　若允闻言站直了身子，空衍双手捧起奖状递给若允，若允同样双手接过，而后弯下腰让空衍将花冠带在她头上，一整套流程做完又轮到关休，唯一的不同只有关休的花冠戴起来艰难了点。

　　“谢谢空衍老师。”关休说着，眼神朝若允手上的奖状看去，上面大多写的是一些祝贺的话，最值得关注的是位于奖状右下角的分配情况，

[经由母星政议院权衡考虑，特派本生前往0706号居住星辅助当局执行相关任务]

　　0706？！关休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再三确认，他并没有看错。

　　0706是历史上第一颗居住星，现今拥有三座地表城市和全世界唯一一座地下城，是当今世界的经济中心，据母星统计的数据，其人口也是世界之最，科技实力也仅次于母星，通常来说，分配到0706的都是排名比较靠后的几位，而排名前十的都会被分配到发展较落后的星球，就比如关休被分配到的0527，纵然有深空·远眺者这一重大工程在，但其本身发展依然处于较落后的行列，星球只有一座中型城市，在十多年前甚至还出现过官员的恶劣行径。

　　关于“高水平补不足，低水平补空缺”的理念关休一直都是认可的，他们在选择奉行世理真言后也一直在接受着这样的思想教育，他依然记得思想老师对他们说过的一句话，“我们之所以这么努力奋斗其根本原因不是为了在舒适的环境里谋得一份工作，而是未来将来能有实力去到落后的星球、地区带动那里的发展，减少各个城市，各个居住星间的差异，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便利和幸福。”

　　这份思想中的闪光点是时代伟大的迈进。

　　但若允怎么会被分配到0706呢？关休不解。

　　感受到关休困惑的眼神，若允也是拿起奖状看了一下，随后露出和关注一样的表情，问道：“空衍老师，我这个分配情况是不是出错了？”

　　空衍摇头，道：“我也不确定，听说是0706的情况有些变故，需要你去以表明母星的态度。若允，如果真是如此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若允一改嬉皮笑脸，严肃地说：“我明白的。”

　　“还有关休你也是，”空衍看向关休，这些年来关休是他在学生中接触最多的人了，“多注意安全，别指望端瑞那白痴能帮上你什么忙，他不给你添乱就不错了。”

　　“放心，我很强的！”关休抬起胳膊，装模作样地秀了秀手臂上的肌肉，然后关休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脸，“而且我很会交朋友，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时也会有人主动帮我的。”

　　空衍听到了关休在“朋友”两字上加了重音，不禁轻笑一声，旋即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泛苦，“你这么说反而让我更担心了，外面的世界你没有接触过，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没有像母星这般单纯，你可你有时候又是一股死脑筋，很容易吃亏的。”空衍叹了口气，后面还有很长一段话没说出口，光是想想就觉得累。

　　关休挠了挠玻璃罩，“我也没有那么不堪吧。”

　　一旁的礼仪小姐和若允憋笑都快憋疯了。

　　“好了空衍老师，轮到我交付白怀了。”换了一席连衣长裙的秋愿走了过来，听到秋愿的声音，空衍肌肉紧绷一瞬，额头汗珠隐约可见，连忙让开一个身位。

　　秋愿手里捧着四束花，其中两束洁白如雪，宛若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新生儿，其花香和奶油很像，这便是白怀花，而另外两束花关休也认了出来，分别是雨莲和惊鸿，关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两束花。每次派遣世理真言去居住星时都会为该星排位最高者交付白怀，带去该星的墓地中，祭奠在任务中牺牲的前辈们。

　　这些花经过特殊处理，在五年内都不会凋谢。

　　关休和若允十分珍重地从秋愿手中接过白怀，这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

　　“这两束花是我私人栽培的，”关休把雨莲给了关休，“这束雨莲帮我献给星途前辈，”把惊鸿给了若允，“这束惊鸿帮我献给多伦教授，他们都是兽人前行的丰碑。”

　　关休忽然想起以前去秋愿家做客，见到她家花园中有十朵鲜花受到特别保护，“秋愿，你在花园里栽培的那十朵花都是为了献给前辈们吗？”

　　秋愿道：“是。十颗居住星刚好十朵花。”

　　“可是，秋愿姐……”若允低声说，“0110和0329怎么办？”

　　秋愿帮若允理了理裙上的褶皱，又扶正头上的花冠，“以后我会亲自过去的。这两束花就麻烦你们了。”

　　“没有没有。”若允红着脸摆手，眼中属于秋愿的轮廓尤为清晰。关休说道：“这是我们的荣幸。”

　　“明天我会去站台再送你们一程的。”秋愿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母星·瀚海城·学院·校长室】

　　“关休来这里了啊，孩子，快坐下在于椅子上吧。”结束了毕业典礼后，毕业生还需要轮流去到校长室拿自己的档案，这份档案需要拿到派遣的居住星，交给当地的政议院进行能力分析，以便安排适合的工作。

　　“不用啦校长，我站着就好了。”关休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自己的腿，其实他的腿已经发麻了，但在长辈面前，关休还是觉得站着更显尊敬，尤其，老张也是站着的。

　　老张笑了笑，自然明白关休的心思，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密封的档案袋，“来，关休，这是你的档案，一定必须妥善保管好，千万不要把封条弄断开来了。”

　　关休接过档案，比想象中要重许多，若允在他之前先进入了校长室，关休拿了一下她的档案袋，很轻，里面应该只有几十张纸，不过回顾了一下自己的过去，关休似乎理解了。

　　在档案袋的封面有几行字，是简单的个人信息和老张的一句评语。

[姓名：a—关休

性别：男

种族：犬族

时行：白昼行者

奉行：世理真言

评语：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关休在看到评语那一栏满是震惊，眼中晃过挣扎和痛苦，“校长，这句话我担不起。”

　　老张抬起手挥了挥，宛若一名指家，“AMS，创造无尘环境。”

　　电子合成音在校长室内回荡，不知声源在何处，“好的，校长先生。”

　　就连AMS都是称呼老张为校长……已经时间长到都没有人知道校长的全名了吗？

　　一阵清风拂过，空气顿时干燥许多，关休愣了一下，随后便摘下了头上的玻璃罩，尽管已经开启了无尘模式，但在绒毛刚接触到外界的一瞬间，还是全都炸起来了，做了几次深呼吸才逐渐适应。

　　等关休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老张和他两眼相对，他们的高度处在同一水平线上，这时关休才能清楚地看见老张隐藏在皱纹中的那双不因岁月沧桑的明眸。老张的身高要比关休矮很多，关休低头才发现老张原来是站在升起的瓷砖上，校长室果然到处都是机关。

　　老张捧着关休的脸蛋，他手上的茧让关休觉得痒痒的，还带着股药草味，久违地感受到来自他人的体温，关休面具享受的表情，接着关休又感到老张手上传来一股拉力，他的额头贴着老张的额头，鼻尖抵着鼻尖。

　　关休正疑惑，就听到老张说道：“闭上眼睛来。”

　　关休乖乖照做。很奇怪，白昼行者长久生活在阳光下，除非是身体迫切需要睡眠，否则闭上眼睛时的那份黑暗都足以唤起心中的恐惧，这也是瀚海城每一个角落都特别亮堂的原因。

　　可现在闭上眼睛，那份黑暗依然存在，但心境却依然平和，仿佛什么都无需担心。

　　“这个动作是在第七次世界大战的时候盛行的，”关休听到了老张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了方向，“不但大多数史书上都没记载过，有权威的史书更显著着重于丰功伟绩，只有些乡土野史才会记载这些人间情怀。”

　　第七次世界大战……这个词勾起了关休在纪录片中看到过的画面。惨烈的画面。

　　老张继续说：“这个动作被叫做‘心灵之窗’，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中间就会形成一个与菱形相似的，像是一扇窗，彼此的心灵就在其中这里交流，当分开的时候，菱形外侧的两点便会拉伸，在彼此间形成一条紧密的线，尽管分隔再远，战场上的战士也和家人朋友心相连。关休，我的评语是十分非常适合你的，你心灵深处也在这样回应着我，哪怕分隔再远，我也始终相信这是真正的你。

　　“不需要有负担，有时候你做出的事情并不代表着你不够真诚。”

　　关休微微颔首，但心中还是放不下芥蒂，尽管多数时关休能做到对他人毫无保留，以温柔相待，但真诚……真的称不上。他把所有不好的东西都藏了起来，才会看起来这么阳光吧。

　　关休会骗别人，也会骗自己。

　　老张关上了心灵之窗，关休把头罩戴了回去，老张笑道：“好了，你去找你朋友们玩吧，让下一个孩子进来房间这里吧。”

　　“好的校长。”关休话音刚落就见到一张照片在玻璃罩上展开，是方才他和老张贴在一起的情景，中间的空隙，确实像一个菱形，Cub的声音响起，“关休快看，刚刚我拍的，好看吧！”

　　“好看！”关休伸手摸了摸头顶的Cub，忽然问道：“校长，这心灵之窗既然可以向外延伸，那有向内折叠的情况吗？”

　　老张闻言，咯咯咯的笑着，似乎料到了关休会这么问，“当然有啊，假如如果你遇到了能与你相守余生的人，而你和他拥吻的时候，菱形就会变成三角形，三角形这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形状。”

【母星·瀚海城·生物园】

　　生物园是瀚海城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在瀚海城生活的人们常用旧世界的余韵来称呼它。生物园中养育了数以万计的原生物，可以说目前已知存活的原生物都在生物园内繁衍生息，是自然的宝库。

　　因为每种原生物的生存环境有所差异，因此生物园建设了诸多模拟不同自然环境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人工智能进行实时调控，保证环境与外界自然原生环境一致。

　　生物园还有很多精细的布局，但因为关休并非奉行技法革新，那里面的科学理论关休也不甚了解，只是懂个大概。

　　关休现在所在的是温带落叶阔叶林区域的一条河流旁，头顶上的拟真穹火光照温和，和瀚海城天幕外的穹火相比，关休觉得这里的穹火反而更加真实，贴合稀奈曾给他介绍的那本自然古书中的描述。关休坐在一块矮石上，身上站满了林中的鸟儿，他脚下卧着许多只毛团，有兔子，小鹿，棕熊，太多了，一整本书怕是都说不完。关休抛出一把调好的食物碎，下方的小动物立刻动了起来，像平时那样抢着食物碎，体型较大的动物直接凑到关休身前，在他身上蹭了蹭，偷吃他拿进来的袋子里装的饲料。

　　关休一把抱住小棕熊，慢慢地往地上躺，身后的小团子们见关休要躺下赶忙让出位置，待关休躺下后又围了上来，毛绒绒的海洋把他淹没，“果然还是很舍不得你们啊。”悲伤在关休心中荡开，但他面上一直是笑着。

　　感受到关休的情绪，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出声，这片林子还是第一次这般安静，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在回响着，真同海洋那样，它们胸膛的起伏是浪。

　　“蜂蜜！我前天不是才给你刷过牙嘛，怎么又这么脏了？”关休习惯性地用手指撬开小熊的嘴唇，检查他的牙齿，“你现在还在发育期，乱吃东西牙齿会长歪的。”

　　尽管小熊听不懂关休所说的话，但他能感受到关休的心情，加之关休先前给他刷牙留下的深刻印象，它立刻就明白了关休的意思，牙齿在打颤，眼睛不停地眨巴，竟是卖起萌来，不过关休可不吃这一套，在小熊的尖叫声中给他刷好了牙。

　　氛围一下子又欢快了起来，关休带着他们玩耍，在这不愁吃喝的生物园里，怎么玩显得尤为重要，而关休又是一个很爱玩且很会玩的人，最初他就是靠着这样的能力和生物园里的动物们接触，他总能换着法子让动物们嬉闹。

　　在生物园里玩了两个多小时，关休给动物们拍了很多张照片，快快乐乐的和它们道别。

　　空衍这时找到了关休，说：“关休，稀奈他们找到的次生物已经初步检测完了，要一起去看看吗？”

　　“好！”关休对着小动物们一挥手，它们便一哄而散，关休说过他会再回来的，关休从不食言。

　　生物园里除了原生物的繁育区还有次生物的管控区，来到一个工程隔间，里面有一个玻璃观测仓，在里面的是一团肉球，至少那纹理确实和兽人的肉十分相似，看到它的瞬间关休就惊呼了一声，不是因为血肉模糊般的色泽，而是因为那肉球表面生长着根须如同血管一般，还有绿油油的嫩叶从根须中长出。

　　“这是植物？”关休开口说道，这是他最近感觉最震撼的事了，“不对，是动物？我能感受到它的情绪，诶？好像又没有，它的情绪断断续续的。”

　　“是共生体。”空衍解释道，“不是我们所熟知的共生关系，它们更加紧密，称之为单一的生物也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它同时拥有了动物和植物两个部分，通过基因分析，它的母系很出乎意料，居然是角蜥，暂时给它命名为角蜥-温床，单独作为一个特殊分支，简称温床，在它的表面有多达上万种变异的毒菌，但毒菌对他是无害的。”

　　“居然是角蜥？！完全看不出来啊，变态发育也不至于这么变态的吧。这么说来温床是靠光合作用来获取能量嘛。”关休一直盯着那些叶片，很想上手摸一摸。

　　“就目前所知应该是这样，它没有眼睛耳朵等获取外界环境信息的器官，我们使用机械臂触碰也毫无反应，就像真的只是一团肉。”

　　“次生物的变异方向真是越奇怪了，想不明白荒海那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生物，稀奈还和我说长像蚂脑，这根本天差地别。”

　　空衍闻言笑出声，“生物活性上确实和蚂脑有些像，但外观这么形容未免也太抽象了吧。”

　　“这还是第一次发现次生植物啊，难怪你们都不告诉我让我自己来看，确实很惊喜呢。”关休晃了晃尾巴，“看来空衍老师你又要开始忙了啊。”

　　次生物的分析研究一直是由生命学派全权负责，而次生物的数据应用则是世界学派的工作项目了。

　　“也就一两个星期的事，论文很快就能写好，忙不到哪去，到是关休你，你到了0527后要处理的事可是成堆啊，首先要交付资料文件，然后再做身体体质检测，再去熟悉场地，之后——”

　　“老师别说了，已经开始害怕了。”关休想象到空衍所说的情景。

　　空衍扶着墙，“荒海那边也要被列为重点关注区域了，还得搞清楚这玩意到底是遇到了植物然后结合结合在了一起，还是植物直接从它体内长了出来。”

　　“稀奈他们是在地表发现它的吗？”关休也思考起来了空衍这个问题，荒海的气候条件已经不适于植物的生长了，在那的只有身体结构特殊的几种次生物。

　　“是的。”空衍顺着关休所说的思路想下去，“也许荒海有一天真的能恢复到几百年前的林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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