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红狐站在门口,嘴里吊着本书。在书生的惊愕中,狐狸化出了人形。
他自称狐生,乃林间妖魅狐仙,自幼痴迷书籍,此屋正是友人所赠藏书之所,并不适合避雨。
说罢狐生冲着书生眨了眨眼,希望他能领会他的意思。
书生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望了望门外无边无际的竹林和连绵不断的大雨,“啪唧”一下坐到了地上。 走是不可能走的,除非雨停了。
狐生看着耍赖的书生笑了笑,随手将书放在桌上,讲了规矩。“若你能讲出我未曾听过的故事,便留你过夜。”
“哗”的一声,火石划过铁片,火星点亮了屋里唯一的蜡烛。
书生与这狐狸讲了三四个时辰,从晌午讲至晚上,一直讲到口干舌燥满头大汗,狐生却依旧气定神闲,毫无压力,不时还为书生的故事做些补充。
不得不说,这只狐狸懂的实在太多。
天文地理,风土人情,野史正传,简直无所不知。
书生无奈至极,想着该怎么撒泼打滚才能留下来,却见那狐狸已不知什么时候已走至门口。 “罢了,今日我心情好,你且留下吧。”说罢他撑开一把淡蓝色的油纸伞,投身雨帘,渐行渐远。
真是只奇怪的狐狸,书生想。这屋子这么大,他不走也是可以的呀!不过好歹是留下了。
书生摇摇头折回屋内,借着烛光翻了翻狐狸落下的书。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仔细读下来,这书竟是千年前文学大师苏林的手笔。
这位传奇人物,少年游侠,中年游宦,老年游仙,着实圆满。
而他流传下来的些许笔墨,更是被世人奉为经典,千古流传。如果书生看得没错,他手中这本,怕不是苏林的亲笔。
一口气读完大半本书,直至烛火将熄。虽意犹未尽,也只得作罢。
不远处的竹林深处,一抹身影已然驻足许久,见屋内灯灭,遂转身离去。
“为何不留下呢?”竹妖舒展开为他遮雨的枝叶,不解地问道。
“时过境迁,他已不是他了,留下也是徒增伤感。”
狐生落寞的声音与凉雨融为一体。 竹妖朝天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听,那倒是停了你施法做的雨呀! 当然,雨是不会让它停的。
贰翌日晨起,书生将书读完,看着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不禁有些发愁,他该用什么故事再留下一日呢?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时,狐生打着伞来了。随之带来的,竟是另一本苏林大学士的亲笔!
书生简直两眼放光,恨不得从狐狸手里把书夺过来,这回即便没有故事也走不得了,多死皮赖脸耍泼打滚都要留下来。 狐狸望着书生,眸中含笑。
规矩还是那个规矩,书生讲,狐生听。后来,狐生也会讲,书生来听。更有时候,一人一妖就一事争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好不痛快!
如此这般,书生竟在这停留了两个月。 雨是早停了,但书生不舍得走。
即便书生再傻,他也开始发觉自己舍不得的不止是狐生的书。
有生之年,能得知己如此,相见恨晚如此,足以,还管他是妖是魔?
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秋闱将至,书生不得不与狐生辞别。
离开那日,竹林间沙沙声迭起,竹叶摇曳,书生恍惚觉得这个场景竟如此的似曾相识。
日过晌午,书生等了很久,依旧没有等来狐生,他却是不得不走了。
叁回想起住在竹屋的这些日子,书生经常梦到一个场景。
竹林间,清泉处,一老者悠然品茶,身旁赤狐衔书。这一人一狐似友人,更似知己。 在梦中,书生可以感知老者的情绪,甚至可以与灵狐心意相通。
偶然一次,他靠至近前,惊诧地发觉梦中这老者与灵狐讨论的文书竟是苏林大师的成名作。难不成这老者便是苏大学士?
可看这老者又与苏林的画像相差甚远。 这场景他梦见了太多次。
其实想来,他已无父母赡养,亦无报国大志,唯读书方觉有趣。
但这么多年,能算得上真正自在的日子,也只有竹林间与狐生对酒谈诗,饮茶论道这段时光。 念及此,书生停下了脚步。
竹屋内,狐生细细摩挲着书生生活过的痕迹,一世又一世,他从未想过强留他在身边过。
当年,自己出于私心修改了苏林的画像容貌,为的只是留住曾属于自己的那个人。
狐生苦笑,叹了口气,挖出埋在屋后的酒,挪了几坛到屋里兀自喝了起来。
他举杯,朝着空荡的对面做出相邀的姿态,然后一饮而尽。
就这样,一杯又一杯。 就在他已有醉意之时,屋外传来清冽的声音,这声音竟还带着丝丝笑意。
“有好酒不叫上我?狐兄不厚道。”
狐生抬眸,撞上了书生清澈又明亮的眸底。 狐生笑了,他记不记得又怎样,只要是他便够了。
这一世,他不再是一只妖独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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