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浪漫的故事:清代乾隆年间,皇帝颁旨命宫廷画师绘制长卷《百工图》,内容囊括了当时社会各行各业的生活状态。而画卷中那些忙碌于各行各业的人物,跨越了近三百年,来到二十一世纪做起了时下最新潮的工作。他们可能是区块链工程师、狗粮品尝师,也可能是叫醒师、旅行体验师,在一幅长达12.64米的画作中,他们跨越古今,安然自在。
清代壁画《百工图》2021年插画《新百工图》 ,影棚场景虽然我们画的是现代版《百工图》,但两者之间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异。与其说是创新,它更像是传承,是接力。我们在近三百年后的今天,通过《百工图》看到了清代社会生活百态,可能再过三百年,又有人通过《新百工图》看到这个时代人们的职业,了解他们的工作和生活场景。
01
古今之间
要有那么一点荒唐的逻辑
今年年中,可乐受邀为淘宝造物节创作一幅现代版的《百工图》。带着一种传承的使命感,她和朋友叶子想尽量去还原《百工图》的笔触,让整幅画在视觉上保持复古的风格,这次创作以此为基础展开。
因为希望展示社会生活的变迁,她们最初采用了略有年代感的现代人物形象,将之融入仿古的视觉场景中,她们将这一版笑称为“朝鲜人民的幸福生活”。虽然是一句笑谈,但却给了她们新的创作方向。她们以此为分界点,又做了几版人物造型,服饰和配色分别尝试了新、古两个方向,最终选择了中国古人的服饰风格。
宠物咖啡店场景磨合画面(局部)按照传统的思维方式,选择某一朝代的服饰风格,似乎整体辨识度会更强一些。可乐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打破装束的限制,甚至加入一些影视人物的形象,使整个作品妙趣横生。
“这幅画的起点是包罗万象、开放兼容,其中的人物和事件设定没有任何框架。正如画中所展现的,古代人在做现代的工作,各种职业的杂容,各种影视角色和历史人物的乱入,这一切并不冲突。只要把整体的视觉风格统一起来,不要让看画的人有跳脱感,这样就足够了。”
场景|宠物咖啡店古代人物形象与现代生活方式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却巧妙融合在一起,毫无违和感。在她看来,想到“融合”这件事并不是难点,反而可以让整个画面的效果展现出来,难的是如何不让人感知到它是经过融合的。
场景|餐厅“这里面真的有那么一点荒唐的逻辑,你不能让一个人光是穿着古装在干现代的事情,得找一下让他们关联在一起的契合点。”
餐厅场景|品兔师:四川新兴职业,负责在麻辣兔头产出后品尝味道好坏“比如,看到品兔师这个职业我们能想到什么?吃兔头。然后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嫦娥的玉兔,于是就画出了嫦娥抱着玉兔,品兔师在一旁吃兔头。”
餐厅场景|新农人:擅用互联网工具的新型农业人“再比如说新农人这个职业,很容易让人想到陶渊明,就画出了一片小小的菊花园,还给他配了句小诗‘采菊东篱下,回家玩泥巴’。这样有逻辑地去结合,是一个比较难的点。”
02
影视角色+真实经历
让看到的人会心一笑
《新百工图》全画卷描绘了电商、宠物、家居等领域下的 107种新兴职业,借用了许多家喻户晓的人物形象,例如,自杀劝退师的形象是唐僧,大码模特的形象是杨贵妃,数字运营师的形象是张三丰,主播星探旁边站着含香公主......
场景|集市有趣的是,夜游引导师用了白娘子的形象,小青在一旁为她补妆,并在她的头顶画了一只disco彩球,而不是古代夜生活常见的灯笼。可乐说,看到这个职业,她脑中出现的第一个词就是「蹦迪」,所以这个球“必须在”。
集市场景|夜游引导师、夜装师:夜游经济催生的新兴职业谈起最喜欢的人物形象,她列出了头皮养护师、旅行体验师和夸夸师。
头皮养护师的形象,是电视剧《风云》中的步惊云。
“小时候看《风云》这部剧的时候,聂风的头发一直都很乱,而步惊云的头发却浓密有型,所以就有了步惊云在给聂风做头皮养护这个画面。”
旅行体验师的形象,是电影《大话西游》中的紫霞。
“旅行体验师是紫霞,就是为爱出走的一个状态,提着行李去找她的意中人。”
公寓场景|夸夸师:以夸人为工作的新兴职业夸夸师的形象,是清宫太监。
“夸夸师的形象是当时整个团队的烦恼,平时看到很厉害的东西,大家好像就只会说‘666’、‘绝绝子’、‘YYDS’,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词了。所以,我们就非常冒犯地把这个形象设定成了一个太监,只会夸,也只会夸那么几句。”
在创作过程中,可乐把团队每个人的经历都植入到内容里面,有些场景是他们真实的故事。以职业拥抱师为例,她用两个清宫宫女互相安慰的场景来表现,并在下面配了一句梗:“哭完赶紧回去画图”。对此,她也爽朗地自嘲道:“我画了这么多年,也总有那么一次边哭边画的时候。”
“我自己更希望我的作品是别人看到会心一笑的,而不是深奥晦涩的。现在的年轻群体,包括我自己,都会更倾向以一种更加轻松的、没有什么负担的方式去获取信息或者学习知识。这不是坏事,也并不代表这一代就肤浅了。文化不是深奥难懂的,它就在我们对每一个生活小细节的观察里面,让人能用更好接受的方式传达给其他人。传承也有很多方式,比如画中借用的影视剧人物,其实那些剧上映的时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它们会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出现在00后的视野中。它可能是鬼畜、混剪,不单只是一整部剧,通过这样的方式传下来。”
03
场景顺序里埋了暗线
所有职业以9个场景为组别区分,虽然职业清单和场景划分方式是项目方提前设定好的,但她和团队在场景的顺序里面依然精心埋了暗线。
“你可以关注一下它的场景顺序,一开始的直播间、影棚、office,都是工作场景。然后接着往下走,下班了,咖啡厅、餐厅、集市,这是吃喝玩乐的休闲场景,最后是公园和居家环境。我想传达的是,工作是快乐的,虽然这是《百工图》,但是希望大家下班了能早点回家。”
在几个场景中,对她们来说最难的一个是office。因为里面有一些高新技术职业,想了很久都很难跟古代人物做出完美的结合,最终的落脚点是去寻找这些技能在古代的对应。这些新技术在古代是什么呢?是武功,是绝招。所以,最后里面大多数人物行为都是以他使出“绝技”、“招数”的形式来呈现的。
04
“闹着玩儿的”
也是好东西
作为今年淘宝造物节现场展出的唯一画作,《新百工图》展示了107种当代新兴职业,共有132个人物登场,很多人将它比作当代的《清明上河图》。
“这太重了。”可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它还是以一种轻松、调侃的方式来表达的,就算流传到若干年以后,它也只是一个野史,不是证据。《清明上河图》之所以那么珍贵,是因为它是真的反映了那个时期的社会生活状态。但这幅画我们没有用到当下真实的服装,生活方式也不一样,它不是一个史料,它就是‘闹着玩儿的’。但它也是好东西,这就像电影《东邪西毒》和《东成西就》的差别,它是《东成西就》,不是《东邪西毒》。”
不可否认,我们当以严肃且严谨的态度对待历史。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这幅作品也许恰好呈现了这个时代的某种独有的表达方式,它是部分当下生活方式的写照,一份真实的记录。
05
没错
她居然喜欢跟甲方对接
除了插画师的身份之外,可乐也是一家工作室的主理人,她给自己的团队取名为「白洞」。
“小时候看动画片《宠物小精灵》,里面火箭队的台词就是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着我们,多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当时觉得这不就是我吗?所以长大之后,公司也用了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还蕴涵着一个梦想。她本身是一名宇宙爱好者,物质被黑洞吸入,从白洞喷发,从而形成一个宇宙,也象征着她对团队未来的憧憬。
“我很喜欢卡尔·萨根在《宇宙》中写的一句话,‘人类生于群星,暂居于地球,现在终于开始了漫长的返乡之旅’。这可能是整个公司,包括我个人的想法历程。”
「白洞」团队的组成很自然,没有经过正式的招聘流程。
“有些人之前就一起合作做事,只是后来换了一个地方,到了我们公司而已,所有的人都是这个模式,所以大家的自觉性都很高,暂时没有需要我做什么管理。我完全不像个老板,倒是有点像山头的老大,带着他们冲锋陷阵。唯一的难点就在于,我个人的抗压能力巨强,通常感受不到压力,但是如果我用自己标准来影响别人的话就很难办,因为我很难感受到他们情绪的变化,从根本上解决他们的问题。我觉得管理一定是需要天赋的,不是努力就行的。”
一旦开始做商业插画,画画就不只是画画了。这似乎是大多数插画师都要面临的问题,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他们的困扰,但可乐却充分享受这个过程。
“很幸运,每一步我都喜欢。我喜欢跟画画有关的一切东西,包括跟甲方对接、反复磨,这种烦人的事情我竟然喜欢。哪怕我多一点工作量,只要解决了这个事情对我都是快乐的。冲着把它做完那一瞬间的快乐,我就能有无限的精力去投入这个事情。”
MuseQ&A
Q:平时有哪些对创作有帮助的生活习惯或兴趣爱好?
A:对于一名插画师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字「看」。看书、看电影、看动画片、看你身边的小细节,这是我不管再忙都丢不掉的一个习惯。
Q:最近有在创作非商业的作品吗?是怎样的风格?
A:有的。我一直想去探索更多的东西,现在在研究光影,就是怎么用光来画画。
Q:未来有什么创作和发展计划?
A:之前我们的主要问题就是我的精力全部投入在团队上,反而没有让我们的优势发挥到最大。所以,接下来一年,我希望有更多的时间放在个人创作方面,团队的就采取部分“放养”的方式。
Q:想对刚入行的插画师说些什么?
A:插画之前是一个比较散的行业,但是现在国家要在这个领域投入资源支持了,后续会有很多国家级的插画比赛,我们团队也在参与前期的策划过程。这对刚入行的插画师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不用再担心这个行业没有没有前景,你就考虑你自己够不够努力就行了。
Q:对行业和团队的未来有哪些期待?
A:现在,插画师很像一座座孤岛,零零散散,我希望未来插画师之间是能打通的,有更多相互合作的机会。团队方面的话,希望三年内能带大家去看极光,并且让每个人都能靠插画这个职业过上舒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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