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哒子×所罗门
注:繁体字来自小幸的另一个短篇《花满集·奢草》,是新年贺文。
关于爱和希望的故事,关于我证明以汝之名维系着的“存在”。
关于,彼此的传承。
嘘——
街角的图书馆建于上个世纪中叶,算起来大概会是这条街上最古老的建筑。管理员大叔坐在老旧的木质办公桌前统计着借阅者的信息。少女有一头橘色的半长发,左侧则用颜色相近的发圈树起一股小小的马尾。阳光透过花窗撒在她身上,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样恬淡温暖。
少女是图书馆的常客,一直以来只借阅一本书。书的封皮早已被全部破坏,只能从残缺的条码大致知晓它属于小说分区。估摸着这本书以往人气很高,啧啧啧,都是一群不爱惜书的人……大叔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少女身上,不过现在,就只有她一人借阅了。那本书他偶尔也有翻过,无论是从那个角度来说,它都更像一本史书。至少,他可没在那本小说中感受到过那样的氛围。
“麻烦您了,我想要借这本书。”
“好的。”他已经很熟悉这样的流程了,摘录编码,确定归还日期,最后再在最右侧一栏填写借阅者姓名。
少女名叫藤丸立香。
“这本书,送你如何?”他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毕竟,这本书的读者,只剩下她一人。
再说它也已经破破烂烂的了。
“那就多谢了。”少女倒也没有客气,接过书便离开了。
藤丸立香的半长发因风动而飘舞着,宛若阳光般温暖耀目。
少女藤丸立香,不,或许早已无法以“少女”来称呼她。
她的外表被永远停留在了16岁的模样,这大概,是少女拯救了人理所得的馈赠。
今天是她三十四岁的生日。
她得到了一本书,一本破破烂烂到,早已不足以称为“书”的书。书的名字早已被人遗忘。
但是她不会啊。
这是那个人存在过的证明,不是吗?
立香用牛皮纸简易地为书做了包装。
也应该要给这本书命名了呢,她出神地想着,握住笔的右手却迟迟无法落下。
我在害怕?
我在害怕着什么?
少女清秀的字迹在牛皮纸是晕开星星点点的墨迹。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可以了,这样就够了。
这是一本,关于爱和希望的书。
书的主角,是名为罗马尼-阿基曼的男人,是名为所罗门的魔术王。
这是歌颂他的史诗。
藤丸立香下意识地望向窗户,透过层层叠叠的纱窗,可以看见云淡风轻的天空。
对哦,一直存在着的那个云环,早就消失了。
那个人也是,玛修也是,大家也是。
时间还很早呢,我可以再做些什么?
试着去固化魔术回路?
召唤一位从者?
手上的令咒一直存在着。
立香的右手拿起放在小桌上的刻刀,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小心翼翼地沿着侧线切割入宝石内。
“开导。”右手上浮现出散发着淡淡蓝光的魔术回路,迅速蔓延覆盖到刻刀上。与此同时,宝石上开始出现同样色泽的回路,极细极细,难以看清。
“嗡——”宝石像是回应少女的期冀一般发出了低低的嗡鸣声,刻刀及时撤出,此时的宝石就像是苏醒了一般,散发着难以言说的生机与磅礴的魔力。
成功了?
立香起身去到后院,身体穿过的那一瞬间,空气就像是水波那般泛起了涟漪。后院是很明显的传统日系建筑,偌大的庭院却只有两栋相连的建筑,庭院的中央是盛大的樱花树,树下不远处便是一个小小的池塘。
立香手中的宝石划过一道完美的淡红色弧线落入池中。
轰!
与水接触的那一刻,宝石猛然发生了爆炸。满天的水珠在阳光之下宛若钻石般璀璨迷人,纷纷扬扬地落下。
少女的衣袂飘飘,沾上了打湿的樱花花瓣。
“又失败了啊……”少女的语气听上去无奈至极,但是没有办法,在体外固化魔术回路本来就是一件从未出现过的新奇事物,若是这么容易就被自己成功办到,反倒会有些不可思议呢。
“至少我已经可以短时间的固化了呢。”少女乐观起来,“接下来只要想办法让它稳定下来就好啦。”
如果已经到了傍晚的话,不如就先去洋食屋吃一点东西哦?毕竟无论如何,糖分是必须的嘛。
今天生日的话,不如就再买一块草莓蛋糕吧。
“如果我们可以将自身的魔术回路固化到外界的某一样相对稳定的事物中,那么是否,魔术的使用将不再依靠于魔术回路?魔术师的优劣也不再以家系而评之,真正可以以自身才华论之?”披着半长发的少女将手中的小物件放到了桌上,“那么,魔术便可以与现代的社会相结合,魔术将变得不再神秘。这样一来,如果再爆发像第四战那样的圣杯战争的话,我想至少,会有更多的普通人可以活下去。”
从法兰西的邪龙,到巴比伦的原罪,再到最后的时间冠位神殿。这一路上走来,少女见过了太多太多无妄的死亡。每一个人,每一个曾在历史上生活着的人,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无不流露出对生的渴望,对命运的哀鸣。少女曾无数次地从噩梦中惊醒,妄死者的哭声撕裂了宁静的梦境,向上伸出的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角……她无法挣脱,却也不愿挣脱。
若是大家都或多或少知晓一些魔术,又会怎么样呢?
发现固化在体外的魔术回路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最初固化下来的魔术回路很不稳定,几乎在固化下来的那一刻就会立即发生爆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宝石的魔力很微弱,无法造成严重的破坏。
这是一个全新的发现。也许,足以成为划分时代的存在。
根源不再难以追寻。
魔力可以成为日常生活中的能源供济。
“藤丸小姐,你的想法的确很新颖。”代表着某一魔术家族参加会议的长者徐徐开口道,“但是,请问你有办法让它们长时间处于一种稳定的状态吗?”
“尚未想到。”立香看了一眼桌上的绿色小方块,“在魔力棱镜中可以保持三天左右的时间,但是在发生碰撞的那一刻就会发生爆炸。”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魔术的未来,绝对不可变成那副模样!”魔术师挥起长袍的衣袖,愤然离席。
最终,由于与传统的魔术家族不相容,藤丸立香被时钟塔放逐。此后她一直致力于推广自己的理论,因此,遭到长达十数年的追杀。除开年少时丰富的战斗经验,她似乎一无所有。
被放逐的那一年她二十岁,二十四岁那年,她失去了人生中另一个重要的人。
“前辈……太好了呢,前辈你没有事。”玛修沾着鲜血的面庞宛若鲜花一般绽放出动人心魄的笑容,“玛修这一次,也有保护好前辈哦……”
立香一直闭着眼睛,不敢去直视面前之人愈发苍白的容颜。
“再见啦,前辈。”
为了保护自己而牺牲的少女,此刻是否在英灵殿上有了一席之位呢?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召唤她出来呢。
“哥哥哥哥,今天鬼屋有开门哦!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吧?”门外的世界传来孩童稚嫩的嗓音,惊扰了魔术师的沉思。立香抬起头,正巧与“不速之客”们对上视线。
“哇啊啊啊啊!”女孩子大声尖叫起来,瞬间便躲到了男孩子的身后。“对……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立香笑了一下,拉开了身边的椅子,顺势在桌上撒开一把糖。“坐吧。”
女孩子叫惠水,男孩子叫小聪。
“姐姐这个是什么?”“火蜥蜴的标本哦,可以用于固化火元素的。”
“那这个呢?”惠水指着桌上一溜排开的玻璃瓶。“人造人各个时期的胚胎哦,固化后就可以观察他们的模样了。”
“这个会发光的种子是什么……看上去好漂亮的样子!”惠水惊叹不已,哥哥小聪抱着双臂坐在一边,一副“我不感兴趣”的模样。
啊啊啊,口是心非的小孩子还真是不可爱呢不是说了让大家要想 “这个是精灵根哦。”立香笑着摸了摸惠水的那么小聪有想要的吗?”立香望向手指在桌上敲敲敲的男孩子,“你可以拿那个黄色的小东西走哦。”
她背在身后的左手轻轻打响一个响指,黄色的棱镜碎片像是得到命令,在小聪的眼前绽开。
啪!
花火升上了天空。
小聪的目光停滞在眼前的花火上,似乎是想伸出手去触摸一下。但是瞬间花火又熙熙攘攘地落回到棱镜碎片中。
“好漂亮……”他小声地赞叹着,“这个我真的可以拿走吗?”
“当然咯。”魔术师小姐的笑容看上去很美,特别容易亲近的样子,“就是一个小东西而已啦。”
“想学吗?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哟。”
小聪没有立马答应下来,但是第二天同一时间,立香再一次看到了出现在自己工房里的兄妹。
“好哦。”她冲兄妹俩笑了笑,“我是藤丸立香,以后要叫我老师喔。”
小镇上有一个很小的魔术家族,往上最多只能追溯到三代,似乎与立香交好。
可以说,他们大概是唯一接受了立香思想的魔术家族。
立香每月都会有两天开放自己的魔术工房,除开无论何时总是对这间“鬼屋”充满好奇心的小孩子,便只剩下了魔术家族的来客。小聪和惠水嘴甜,见了面总是“叔叔伯伯”的欢叫一通,惹得来客都是“诶呀好可爱的小孩子”各种的惊叹。
立香也因此收到了来自魔术家族的几个学生。在正式授业之前,立香让他们每个人在契约书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亲其师则信其道,”一项不着调的魔术师小姐难得的露出严肃的表情,“一旦选择从师于我,就绝对不要背叛我哟。”
不明所以的学生带着小问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旋即就看到立香挂在嘴边的一丝邪气的微笑,“倘若背叛了我,这份契约中的诅咒就一定会发作哟。所以不是说了让大家要想清楚嘛。”
立香的话如一声惊雷在学生之间炸响,投向她的眼神隐隐带上了几分畏惧。说实话,立香自己也不会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是提供了这个点子的某Caster却执着地向自己曾经的Master建议,据说他在圣杯战争中便见到过以这种形式建立起联盟关系的魔术师们。
“您可以改变那份契约内容的,Master,这取决于您。”Caster如是这么说道。
立香教学的内容很简单,却又完全不一样。比起那些啰哩巴嗦的长篇大论,她更倾向于实际的操作。经常在基础理论讲解完成后便让学生们自行体会实践。于是她的魔术工房便变成了这个模样:
“惠水,帮我把世界树之种拿过来一下!”“好!”
“额……惠水这个是精灵根啦……”来自小魔术家族的孩童朝着惠水翻了个白眼,“虽然藤丸老师是鼓励我们要有所创新啦……可是就这么直接换掉最关键的素材,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眼前的那堆东西没等孩童说完便急不可待的炸了开来。
“又失败了QAQ……”孩童气鼓鼓地瞪着惠水,“总之,这一次都怪你啦惠水!”
“对不起……”惠水好看的小脸哭的皱巴巴的,“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花绘不要不理我嘛。”
“你们能不能不要吵了……为了这一点小事而争吵是很不划算的。”耳边传来藤丸立香幽幽的声音,“再吵的话,就规矩伺候哦。”
魔术师小姐把手中固化完成的绿方块放到了桌上,顺手拿过放在不远处的宝石。惠水和花绘对上了目光,轻轻地吐了吐舌头,食指像拉拉链一般从小嘴上划过。
这只是极为普遍的日常之一。在藤丸立香的魔术工房里,魔术不是阴森地下室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古怪老头;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可以不顾一切,可以牺牲一切甚至是其他无辜的人的性命的失去人性与伦理的怪物;不是为了活下去,可以随意牺牲同伴的自私、冷酷、偏执的魔鬼。工房很小,却处处充满了温暖。在这里,魔术是一个个天天吵架但是下一秒就再一次哭哭笑笑搂搂抱抱在一起的朋友;是顶着小蛤蟆在庭院水池边一切罚站的难兄难弟、难姐难妹;是在实战演练中为了小组的胜利甘愿用自己的身体挡下攻击的同学们;也是无论发现了什么,都愿意与学生们一切分享的藤丸老师。
但是,工房背后的庭院中,却有一个地方是绝对不许学生们踏足的。学生们经常会发现藤丸老师进出那间和室,只是门一旦关上便只能等老师从内部打开。
小聪和另一个男孩子也因此被立香罚着顶着小蛤蟆站在水池边上,之后的几天头发上便一直带着小蛤蟆的气息。
学生们很喜欢缠着藤丸立香给他们讲故事,拗不过他们的魔术师小姐只能停下手中的活,看着自己的学生们,讲起在那遥远的过去发生的事情。
“嗯,问我怎么去的迦勒底吗?好问题,其实就是出于爱心献血之后就被拐走了!”
“没错没错,就是这么的没道理!”
“迦勒底的话,夏天和冬天还是会有假期的啦,虽然有的时候也会被那个全能型的小恶魔后辈给毁的被迫值班哦!”
但是无论何时,立香的故事里永远都会有一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是“Dr.罗曼”。
“嗯嗯,梅林,呆毛,闪闪,小恩……大家都是很优秀的从者,当然有的时候那个梅良心要除外哦。”藤丸立香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情,“不过他们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耀眼,是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却并不是我想要亲近的人呢……”如此说着的她笑的十分甜美又有着些青涩,“果然我最想亲近的人还是医生呢。无论何时,都总是能露出令人安心的温和笑容。”
“是很可靠的大哥哥。”立香的目光落在挂着的胸牌上,她站起身,手指轻轻拨动。“医生,下午好。”
立香的样子看上去非常幸福。
但是,从来没有人见到过“医生”。
从来没有。
藤丸立香有的时候会望着窗外的天空与水池发呆。干净的天空倒影在小小的水池中,与波光相融,流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魔术师小姐的左手轻轻捧着什么,轻轻地贴在自己的心口处。
我有时候会想,此刻从这面窗户向外所看到的流光,是否医生也曾经看到过?我们现在是否注视着的是同样的一片天空?
若是如此,于我而言,他似乎便并未离开。
“其实当年离开时钟塔后,我被守旧派的魔术家族追杀了十数年。”那天调制着魔药的立香突然转头对学生们说道,“估计到了现在……也依旧没有放弃吧。”
工房的内部突然传出一声爆响,接着便看见如同毒蛇的几条火舌朝着这边蔓延过来。
“老师!”
“不要,急喔”立香是声音听上去很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戏谑。她动作优雅的把魔药装入瓶中,接着才带着学生们不急不缓的踏出房门。
轰隆——
工房在少女最后踏出的那一刻终于支撑不住而倒下,化作一地的焦灰。
立香的嘴角勾起一抹孩子气的笑容。
“做的很好哟,Berserker。”
“██████████——!”失败做的新娘拎着锤子,用力砸中横躺在地上的魔术师,魔术师的肢体像娇弱的百合一般折断。画面有些血腥,一时之间学生们都别过了头。小聪的手捂在妹妹惠水的眼睛上。
“啊啦,魔术师先生,你又失败了 像是为了存心气他,立香拽着他的领子,迫使他扭过头去看着正在迅速被重建前来的魔术工房,“如何,很快就又会变成一栋房子了哦?让我想想……这好像是第三十次了呢。还不会放弃吗?我都有些累了。”
“你……是个疯子!”被拽住领子的男人用尽力气瞪着她,“构建起不需要魔术回路便可以使用魔术的全新社会结构,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没有尝试过的话,你怎么知道这是不是梦啊?”立香眨了眨眼睛,“我就偏偏觉得自己会成功呢。”
“证明一个根本就没有存在过的人,你……啊——!”
杀意自少女微笑着的瞳中闪过。
“Berserker,解决他。”立香声音变得淡漠起来,带着学生走进重建完成的工房。
“刚刚的那位就是弗兰肯斯坦哦,她是不是很可爱?”
学生们连忙点头,但表情明显写着“不敢苟同”。
藤丸立香暗自笑了一下,倒也没有说什么别的话。昏暗的和室内,亮起一道星星点点的光。
从者解除了灵体化,向着她走来,轻车路熟的帮她处理好伤口。
“Master。”“欸,南丁小姐,我在听着呢。”
用于擦拭药物的棉签用力一戳。
“下一次再这么不小心,我不会再响应您的召唤了。”
“疼疼疼!”藤丸立香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哭腔,但转瞬又嬉皮笑脸地凑到了南丁格尔的旁边,“南丁小姐我错了嘛……不会再有下一次啦,我保证!”
南丁格尔没有说话,起身向和室外走去,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立香低头看了一眼倒影在水中自己的面容。
“这么多年来都一直没有变化过呢……都快赶上那位紫发老太婆了。”
她笑了笑,起身离开庭院。
第二天的学生们再见到藤丸立香时,她已经披上了一件暗橙色的斗篷,整张脸都隐匿在阴影之中。
“要让他们已经相信我死了嘛。”魔术师小姐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不着调,“这样一来,大家也就会安全惹。”
没有人会对这位魔术师小姐的所作所为所言而感到质疑。
立香的掌心里攥着一个小小的物件。由于握得太紧,掌心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那是一枚指环。
“Dr.罗曼……”
在那次事件过后的十数年里,藤丸立香与自己的学生一切,致力于推广自己的理论。终于在五十六岁那年,成功引起了时钟塔的注意。
她的理论开始渐渐地被世界所接受,曾经失去过的一切渐渐回到了她的身边。
藤丸立香一直都还是十六岁时的模样。
面对鲜花与谩骂,她选择了隐居其后。
她并不渴望着成为公众人物。
收到时钟塔来信的那一天她将近六十岁,代她收信的,是她的学生们。当初稚嫩的模样已经褪去,新一代的魔术师们热情友好,愿意与这个时代同呼吸,共命运。
这也是藤丸立香所愿意看到的。
“惠水,信上有些什么内容呢?”
年轻的魔术师小姐抬起头,星辰般的眼眸中闪烁着欢愉的湿润。“是时钟塔!他们邀请老师回去了!”
“也就是说……老师的理论终于被认可了?!”
年轻的魔术师们欢笑着,仿佛今天成为了盛大的庆典。
不过,庆典的主人,似乎并未在场。
藤丸立香披着那件暗橙色斗篷,此刻正沿着老旧居民楼破败的围墙朝着胡同深处走去。清风穿巷而过,微微吹起魔术师下压的兜帽,露出那张如同日本人偶般精致的侧脸。她伸出手,轻轻拉下兜帽。
少女于布满爬山虎的围墙前停下脚步。
“开导。”少女轻声念道,轰然而开的围墙后是一道漫长的楼梯。
少女沿着楼梯缓缓而下,视野豁然开朗。店铺在街道两侧清一色排开,于店内交易之人或如自己般穿戴斗篷,或如哈桑们一般以面具示人。有些商摊就地而摆,货物便怎么一览无余地展示在买主面前,任由他们挑选。立香在其中一个摊前停下,信手挑了一个布满铜臭的罐子。摊主倒也是个大方之人,略加商谈便好爽地将摊子最边缘的一串铃铛算作搭头。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两个商铺之间。
庭院外的魔犬发出威胁的狂叫声。它们是藤丸立香通过魔术而制作出来的道具,凶猛却忠诚。
想必此刻定是有陌生的客人前来拜访吧。
“藤丸立香?别来无恙啊……”
年轻的魔术师们以一种警戒的目光盯着集结于魔术工房外的黑袍人。惠水的手轻轻抚摸着魔犬,安抚着它们此刻狂躁不安的情绪。
“如果你是来找老师的,”她轻轻开口道,“那么请回吧,老师外出了。”
砰!
回答她的是猛然于面前爆炸的宝石,离得最近的魔犬即刻间便成为了血肉模糊的尸体。
“不过,有你们在,也不是不可以哟?”为首的魔术师语气带着几分轻蔑,“你们……是她最重要的人吧?”
“她绝对不可以回到时钟塔!”
立香的指尖轻轻抹去铜臭,小孔间,流动着的绚烂光芒若隐若现。
“居然是极光之钢吗……居然做成了一个罐子,还真是奢侈呢啧啧啧。”魔术师小姐小声感慨着,举起另一只手中的闲古铃,“摊主真是个笨蛋……”
少女抬手,动作轻柔地推开了石门。石梯蜿蜒而下,隐藏在地下的是一家酒吧。昏暗的灯光,迷离的衣着,是这间不足十五平的小小空间显得分外神秘。立香径直走到桌前,大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住高脚杯的细颈,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欢迎光临,请问您有何需求?再来一杯如何?”白发的服务员笑容亲切,宛若邻家大哥哥般。
少女隐藏于阴影之下的面庞挑起一抹戏谑的微笑。“梅林,下一次的变容还可以再走心一点哈?”她伸出手扯住冠位Caster的脸,“唔唔唔,手感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呢。梅林你是不是又胖了,有事没事别老宅在塔里当网骗,当年Dr.罗曼就是被你个阿瓦隆老网骗给迷的……”立香突然失了声,面上浮现出一点怀念着的温暖神色,“啊呀,过去总是不愿提起的事,现在也可以很轻松地说出口来了呢。”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羽毛一般缓缓落下。
“呜呜呜,小立香还是对大哥哥这么凶呢……”梅林假哭了几声便再度笑了出来,“好啦好啦,这是小立香要的东西,大哥哥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找到的呢。所以小立香要不要奖励梅林大哥哥一下呀?”
面对那张近在咫尺的欠扁之脸,立香毫不犹豫地用劲儿朝两边撕。
“奖励你的。”
“QAQ立香学坏了……”老梅林很伤心地低着头。
“不过……”走到门口的少女摘下自己的兜帽,回眸一笑,“还是谢谢你了,梅林大哥哥。”
少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地下酒吧。离开黑市,远远地便看见冒着黑烟的建筑。
“我的魔术工房?!”立香心下一惊,却仍旧镇定自若。她暗念了句咒语,身体如羽毛般在空中飞起。
少女看见了遍地的魔犬尸体,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们的利齿依旧冲着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愤怒的眼睛瞪得老大。
死不瞑目。
藤丸立香的手轻轻地覆在魔犬的眼睛上。“安息吧。”她的语气如此温柔。
她转过身,前所未有的凌冽气息自她身上发出。
“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低沉的声音自她喉间发出,地上的召唤阵伴随着少女的吟唱缓缓苏醒,散发着骇人的光芒。
“她要召唤从者!小心!”突如其来的子弹射向立香,来不及多想便本能地躲避开来。子弹落在地上,发出与召唤阵同等耀目的光芒。片刻之后光芒熄灭,但是地上用于召唤从者的法阵已被破坏。
“早就想到你会召唤从者了,”为首的魔术师开口道,“因此,专门为你准备了这枚子弹。现在的你,失去了召唤从者的能力,还会剩下些什么呢?”他停顿了一下,“我很期待。”
黑袍的魔术师手持枪械朝着少女逼近。
立香的手隐藏在背后,在包围圈缩小的那一刻,她果断地选择了出手!固化了回路的宝石自她的手中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爆。”立香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原本沉默的宝石魔力活跃起来,并不稳定的光芒在宝石内部闪烁着。突然,宝石从内部猛然炸开,耀目的白光刺得在场之人的眼睛生疼,没人看见究竟发生了什么。立香悄悄地后退一步,避开从空中落下的衣物残布。
方才的几位魔术师已然消失,只有地上留下几道黑色的影子,似乎是被气化后的模样。
“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立香转头看向为首的魔术师,“满意吗?”
“你……那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你简直是不讲伦理!”
“先出手的人是你们吧?”立香语气颇为玩味,“怎么,敢做不敢当?那还真是你们这些人的一贯作风。”
Trance on.
她轻声念道,手中出现一把枪。“虽然我的魔术回路质量是不怎么样啦,但是会的魔术种类多一些,总归是没错的,对吧?”她举枪,看似随意地冲着身前居民楼的巷中按下扳机,“献丑啦,卫宫先生。”
狭小的巷中响起“砰”的一声巨响,很快便听见人体落地的闷响声。
在巷子里隐藏着的魔术师被少女以一枪爆头了,年少时丰富的战斗经验由此得以展示。
“老师小心!”
藤丸立香尚未回过神,便感到身侧传来一阵巨大的推力,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地上扑去。下意识的,她伸手紧紧拉住自己的兜帽。少女在地上磨出一条显目的红色痕迹,如玉一般白皙的双膝被磨出的鲜血染的模糊。
“刚刚那位男性魔术师在老师您射中他的那一刻射出了子弹呢,还真是有够卑鄙的。”立香有些呆滞地看着瘫坐在地上冲她微笑的惠水,“不过,老师没事真是太好了。”
有那么一刻,惠水的面庞与玛修重合在了一起。
我不能再失去了。
藤丸立香的目光彻底暗了下去。狭小的居民楼间,莫名其妙的升起了白雾。
“嘻嘻嘻。”雾间传出小孩子嬉笑的笑声,接着是刀刃没入血肉的沉闷声响。
噗——
鲜血自创口喷涌而出,黑袍的魔术师仰面倒下。
“哼。”白雾中,小小的黑影鬼魅般穿行。
“小心,这雾……啊啊啊啊啊,不要用手握住我的心脏啊……”
魔术师的喉间挤压着发出最后的悲鸣,随后便永远地沉寂下去。
白雾渐渐散开,小小的孩童亲昵地依偎在魔术师小姐的身侧,立香的手很温柔地抚摸着她软软的头发,尽管她手中的短刃上残余着方才交战留下的血液。
“妈妈,我好想你。”“我也很想你哦,Assassion。”立香阴影下的面庞充满了母性的慈爱,“玩的开心吗?”
“嗯!”孩童用力点头,“他们的身上都有好多好多的魔力呢!”
杰克的眼神带着贪婪扫向众魔术师们。
“从者……是从者!这……这怎么可能?!”为首的魔术师眼里闪过一丝恐慌,“明明……”
“是,你们的确是摧毁了我布置在镇上所有的召唤阵。”少女的笑意中带着轻蔑,“那么,看不见的呢?”
少女指向身后的工房。“在这座工房的地下,便是这座小镇的灵脉所在。所以……”
“这座工房之后的庭院,本来就是由召唤阵改造的啊。”
“你们,懂了吗?”
藤丸立香阖上眼睛,轻叹了口气,转身带着学生向工房走去。“记好了,伤害我,可以,没事。但是——”立香望向身后的学生们,“若是伤害我的学生,那么……”
立香的手轻轻地从自己的脖颈划过。
“Assassion,解决他们。”
“是,妈妈!”
门吱呀着,在魔术师身后缓缓闭合。
“Master。”Berserker自觉地迎上前来,“伤员就请交给我吧。”
“那就拜托你了,南丁小姐。”
立香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手,却轻轻推开了和室的门。
像是怕惊扰了某人的长眠。
“医生。”她的手轻轻放在画面上,兜帽已经摘下,少女橘色的眼眸中,思慕之情溢于言表,“你,有看到吗?”
画卷上的人却只是沉默着。
“我果然还是更适合成为守护别人的前辈呢。”
立香摊开左手,那枚指环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医生,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请相信我,请依靠我。
请看着我吧,Dr.罗曼。
我会向世人,证明你的存在。。。。。。
惠水此刻正走在立香去时的路上。她一直都对那间和室充满了好奇,方才她亲眼看着老师从和室中离开。那么现在,大概是偷偷溜进去的最好时机喽。
她动作极缓地把门推开一道缝,跻身钻了进去。房间很大,可以说是出乎意料。她在房间中四处走动着,目光被放置在案几上的照片所吸引。很明显,那是一张拍立得。或许当时拍照的人技术并不太好吧,右上角的人因为过度曝光,面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那是一个有些小帅的外国人,有着软软的橙色马尾。
他大概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惠水被他注视着,一股暖意自心底悠悠升起。橙毛的轮廓被人用黑色勾线笔小心翼翼地勾勒过,一个小小的箭头号指向照片的边缘。
“罗曼医生。”
是藤丸立香的字迹,稍稍有一些淡化了。
看不大清楚欸。
惠水有些好奇地凑近了些。
“惠水。”藤丸立香听不出悲喜的声音在惠水背后炸响,她呆了几秒,僵硬地转过身,下意识地就想要跑开。方才包扎好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惠水有一些龇牙咧嘴的。
唉,看来是跑不掉惹QAQ。
“藤丸老师……”她尴尬地笑着看向藤丸立香,“我错了,现在就去顶着小蛤蟆罚站,绝对没有怨言!”说着便想要开溜。
“没事的,这么害怕干什么?”立香的手轻轻地落在了画面上,“这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Dr.罗曼。”
“是我最爱的人哦。”她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惠水,要听故事吗?”
“嗯嗯嗯!”惠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真的可以吗,老师?”
立香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内柔柔地响起。
“不过,这并不是由我撰写的故事哦。”。。。。。
这是一位王的故事。
或許,應該稱之為一個普通男人的故事。
“男人從生下來,就理所應當的作為一名王而存在, 理所應當地聆聽到主的聲音;理所應當地作為賢明的王來治世。
一切都是理所應當,一切都是索然無味。
獲得了主的承認,被冠以魔術王之名——卻被所愛之人背叛。
男人不願就這樣結束,
男人想要作為一個"人"來存世,
男人想要一個不一樣的命運。
於是,
男人響應了聖杯的召喚。
他贏得了戰爭。
願望不過是作為一個普通人活下去。
然而,這個願望終究還是沒有實現。
在褪去王冠之光的剎那,男人看到了人類的未來,
人理燒卻的未來。
为了避免那樣的未来,
男人決定一步步地努力,
作为一個失去了主的寵愛的普通人。
他見識過了各種風景,
冬木市的大火,法蘭西的邪龍,羅馬城的災變,無盡海的風暴,不列顛的黑霧,美利堅的神戰,卡美洛的圓桌,巴比倫的原罪。
以及,
最後的冠位時間神殿。
終於到了分別的那一刻。
男人對於自己的結局沒有任何的怨言,
儘管他會被打入連地獄都企及不得的深淵。
那就是“無",
那是絕對沒有回頭路可言的絕望。
但他只是輕輕回頭,淺淺微笑。
男人的上一世,沒有一秒是為自己而活。
一切從頭再來,他卻走上了同樣的道路。
這就是,名為羅馬尼·阿其曼的男人的選擇。”
。。。。。
惠水不知道故事究竟是何时结束了。回过神,老师站在画卷前发呆,而自己早已青衫湿。
“他是一个笨蛋,一个不靠谱的笨蛋,一个欠了我草莓蛋糕结果还不起账就跑路的笨蛋!”
“他是人类史上的所罗门王,全知全能富有睿智,温和无私贤明通达,是也是千人斩的那货。”
藤丸立香停顿了很久。“他是我最爱的人呢。”她的语气毫无波澜,似乎只是在说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他人的事。老实说,惠水不敢想象,在那位“Dr.罗曼”离开的几十年中,老师一个人究竟是如何过来的,又是如何,收集到了如此数量与他有关的事物。
“万事总归会有例外的,这间和室里的一切,就是他曾存在过的证明。总有一天,我会向世间公开这一切。”
“他本该如此的,被世人所铭记。”
所罗门。
那位,王的名字。
战争在地球的某个角落进行。对于那里的人们而言,今年的圣诞雪该是红色的。战况日益激烈,交战双方的鲜血在新年继续交融,侵染着每一寸土地。士兵们只晓得冬天到了,时间融化成一片硝烟,如同白雪在千万双皮靴底下被踏成泥浆。
琥珀色的朝阳即将升起。
“将军,新一批的武器到了。”
。。。。。
平安夜,惊喜奇迹之夜,战场的人们却只能听到枪炮的怒吼声。无数人倒下又再一次的有人站起,前仆后继。道路已被死者填满,战士们不得不踏着昔日战友的身躯前行。悲痛化作怒吼,化作子弹铺天盖地而来。子弹打光了,士兵们熟练地为枪支换上新的弹夹,重新填装。
医疗兵在战壕里匍匐前行,她今年刚满20,从医科大学毕业出来没多久便被投入战场。昔日爱笑的女孩已变得老气横秋,血迹在手背上流动又干涸,混杂在一起,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分辨不清了。
她悄悄地抬起头,试图在压抑的战场上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就是那么小小的一瞬间,她便被敌方的士兵瞄准。
嗖——!
子弹破空而来,淡淡的蓝色荧光在其上流转。在即将射中她的那一刻,子弹似乎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扭转方向,转而冲上天空。
啪!
花火于黑夜的天河中盛开,绽放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隆隆的战火声。年轻的士兵抬起头,惊异地看着不断升上空的子弹。“我想回家……”他望着天空,突然开始喃喃自语,泪水在眼角聚集,在那张被硝烟熏得发黑的面庞上冲出两道清流。
“今天是平安夜呢,此刻家乡的大家,又在做什么呢……”
突然,他垂下了手中的枪,深吸一口气,微启嘴唇,《平安夜》的旋律从他滚动的喉间挤出。他唱的并不好听,可是在那非生即死的战场上却显得弥足珍贵。很快,便有人加入了他的歌唱。朋友和敌人都停止拼杀,静静站立,屏息仰望,屏息凝神。
他们仿佛遇到了世间最大的奇迹。花火不间断的从弹箱内升起,赤色黄色白色;不同的语言在歌唱,歌唱希冀和平的同一首歌。
将军停顿了几秒,手搭在年轻士兵的肩上,《平安夜》的音符飘了出来,汇入年轻士兵的歌声,与他一通把调子接下去。
“我也想家。”将军默默地念道。。。。。。
幼小的孩童自低着头的母亲怀中探出头,出神地望着满天的烟花。“妈妈,这是什么呀?”
年轻的母亲抬起头,匆匆扫了天空一眼,“这就是妈妈和你说过的烟花哦,很漂亮吧?听说在半个地球的那边的那些国家,在重大的日子里,总是会放烟花来庆祝。”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孩子,“比如说中国的春节,日本的夏日祭。”
孩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妈妈我们可以把烟花抓住吗?”她伸手比划着,“这么漂亮的烟花,我想要每一天都可以看到!”
她的目光突然注意到了用枪瞄准她们的士兵,稚嫩的笑容在她的小脸上绽放,“叔叔觉得呢?”似乎士兵不点头认可她便不会罢休。
士兵在她清澈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浑身是雪,被侵染成鲜红色的雪,就像……在人间的恶魔。
他突然愣住了。
他从未有哪一刻觉着过,自己的模样是那般的丑陋。枪支被他用力摔到了地上,大脚用力地踩了上去。
他缓缓走到那对母女的身边,“我也没有什么东西了……”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嫌弃的话,就请先拿去吃吧。”
袋子里装的是他方才在超市门口捡到的面包。
当歌声余韵袅袅升入星空,大地一片宁静。。。。。。
一场战争就这样奇迹般被阻止了。得以活着归来的人们都说,这是神造的奇迹。
子弹来源于时钟塔,它们的缔造者,是藤丸立香和一位又一位年轻的魔术师。
这是划分了时代的奇迹,然而身为中心人物的立香却并不在意。她坐在椅子上,倚着半开的窗户望着天空。伦敦的气候总是过于湿润,像这般温暖干净的晴天着实罕见。天空蓝得很透彻,仿佛可以把整个人洗得干净,变得透明。
半个世纪前她离开这里,如今她又再一次站在魔术协会的讲台上,向着新一代的魔术师们传授自己的理念。
她依旧穿戴着那件斗篷。
片刻之后,立香从椅子上起身,轻轻锁上了门。
“我该离开了呢。”
。。。。。
当记者的步伐终于落在时钟塔的土地上,藤丸立香离开已久。迎接他们的,是带着眼镜的少女,是紧缩的房门。少女自称为“花绘”,是藤丸立香最早的一批学生之一。
“请回吧。”少女彬彬有礼的回答道,“藤丸老师上个月便已经离开了,她不愿意成为公众化的人物。”
“老师始终只是,希望写下爱与希望的故事。”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我们也一样。”
庭院。
披着斗篷的藤丸立香与惠水并肩坐着。惠水手持一柄茶刷,娴熟地把茶粉在滤纸上均匀抹开。皓腕轻抖,壶中的热水飞流直下,却不急不缓。淡绿色的茶汤自杯底缓缓升起,微苦的气息在庭院内晕开。
“老师先请。”惠水毕恭毕敬地将茶汤奉到藤丸立香的面前,清丽的倩影倒映在茶汤中。立香笑了一下,接过茶汤,蜻蜓点水般的抿了点。
当初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妮子,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呢。
“惠水长大了呢。”她笑着摩挲着惠水精致的脸蛋,“以后一个人出门要多加小心,毕竟惠水实在是太漂亮了。”
“老师当年明明比惠水漂亮很多嘛……”惠水笑着点了点头,“今天的天气意外的很好呢,明明之前一直都在下雨来着。”
阳光顺着屋脊与叶脉倾洒而下,落在院内波光粼粼的水池中。流光婉转,铭记了时光也铭记了过往。
“大概是为了送别吧……”立香抬起头望着天空,十二月的天空很少会如此般澄澈,与当初她决定离开时钟塔的那片天空一样。“惠水,这座庭院,以后就交给你了呢。”
“老师?”
“我该离开了,未来,是属于你们的。”立香笑了笑,轻轻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阳光下,那张由于常年不见光而格外白皙的脸宛若画一般精美,那双橘色的眼眸中,永远如太阳一般闪烁着不熄灭的坚定的光芒。
这么多年来,老师的外貌竟然从未变过?!
惠水惊讶地捂住了嘴。
“从我修复完人理的那一刻起,我的外貌,就被定格在了十六岁时的模样。”
“十六岁的老太婆咯~~”
老师……
惠水没能出声,看着藤丸立香的脚步沿着走廊慢慢消失,直至再也无法看见。
“惠水,我死后,就把那间和室,公开吧。”
和室。
立香所熟悉的人就站在那里,温和且平静地注视着她,正如他们所共历的三百多个日夜。
过去的半个世纪,她一直在追寻着他所留下的痕迹。
[所罗门?没听说过……谁啊,很有名吗?]
立香的手轻轻抚摸着相片上医生的脸。没关系了,一切即将终结。
你所舍弃的一切,我终将替你寻回。
所以……请看着我吧,Dr.罗曼。
立香的手轻轻触在画纸上。
[さよなら。]
磅礴的金色光点自少女的身体中飞出,半长发悄然生长,飞舞着,伴随着光点无限蔓延。少女望向画中人的眼神充溢着思慕,如星辰般闪烁。
庭院外,时钟塔的魔术师纷至沓来,庭院内却寂然无声。
“医生,这世界,如你所愿。”
这名为,爱与希望的故事。
少女含笑而逝,身影彻底埋没在成片的金光中。
“医生,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
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如同圣剑Excaliban一般璀璨耀目。
风终于吹起来帘幕。
和室内,已无藤丸立香的身影。
案几上照片中的那个人开始缓缓清晰。
那个人的笑靥,真的如同阳光一般温暖呢。
在空中漫舞的光点,轻盈地飘舞着,融进四周的景物,又逐渐消散。它碰到蝴蝶,就变成蝴蝶的样子然后飞散;碰到花瓣,就变成花瓣的样子然后消失……很多人在与光点照面的那一刻,都会不由自主的流下眼泪。很奇怪呢,我们并不感到悲伤啊。
只是……嗯,应该说“幸福”吗?在看见它们的那一刻,我竟然会感到很幸福,过去很多的小事都想起来了。感觉……像被谁温柔的注视着,很温暖呢。
人们在笑着流泪。
“藤丸老师……”惠水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忍住濒临崩溃的泪腺,“我明白了呢。”
开导。
惠水的魔术回路与庭院结界运行的核心融合在一起。
“请进来吧,远道而来的贵客。”。。。。。
夜幕在缓缓降临。
光点自世界的各个角落向天空聚集,连成一片金色的海洋,宛若白昼。金光之中,诞生出云环。
那个人的背影开始渐渐清晰。
罗马尼·阿基曼,迦勒底人理保障机构的医生,也是人类历史上伟大的魔术王所罗门。
冬木市的大火,法兰西的邪龙,罗马城的灾变,无尽海的风暴,不列颠的黑雾,美利坚的神战,卡美洛的圆桌,巴比伦的原罪。
以及,最后的冠位时间神殿。
曾于历史上留影的每一次圣杯大战在人们面前上演。少女与名为“英灵”的英雄们并肩而战,不屈与各自的命运。人们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目光离不开那片的天空。少女的头发放了下来,笑容少了,目光却变得越来越坚定。哪怕身陷死局,少女却始终以微笑面对,从不后退。而那个人,则站在她的背后,为她探测情况,为她提供情报,为了她的不断前行而不懈努力着,支撑着她不断前进的脚步。带着微笑注视着她,一点一点成长为一名合格的Master。
“盖提亚,就由我来教你最后的魔术吧。”
“第三宝具,诞生之时已至,此为修正一切之物。”
“第二宝具,加冕之时已至,此为始动一切之物。”
“以及……第一宝具,绝别之时已至,此为舍弃一切之物。”
那个人的身影在满天的光点中愈发的黯淡,几近透明,眼看就要消失了。
“人类的故事绝不终结毁灭,而是爱和希望的故事……藤丸立香,我以迦勒底司令官的身份对你下达最后的命令:取得完全的胜利。”
明明知道前方是无尽的深渊,他却毅然决然地走了下去,从未回头看过一眼。
“神之代理人将不复存在。”明明快要消失了,他却依旧很温柔的笑着。甚至,他伸出手,爱抚着因他而哭泣的少女。
“加油哦,立香。”
光点聚在一起,渐渐聚成那个人的笑靥。
永载史册的,所罗门王。
此刻,时钟塔的魔术师们已对和室内的事物完成鉴定,墙上达·芬奇的画作成为了最好的证明。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任何一位看到画作的人都会相信,这一定是一位温柔的王,繁华而鼎盛的圣城在他身后成为了绝佳的陪衬。因为他那双金瞳注视着画外之人的时候,是那样的温和包容,沉淀着他对这个世界纯然的喜悦与祝福。如同光明,却不似火焰般灼人。只是这样注视着你,便会让你感到由内而外的暖意。他的容貌也很显眼,白发金瞳,若是在史书上有所记载一定能够找到。
然而,并没有。
任凭魔术师们翻遍了史书甚至私人信件与野史,也未能找到这么一个人。
金色的光点悄悄地落在了摊开的史书上,哗啦啦地翻动着。
“找到了,在这里!”一位魔术师忍不住兴奋地喊出声,“这是一位……”
“名叫[所罗门]的王。”
天空中的少女轻巧地笑着,与云环一起消失。
至此,名为[所罗门]的存在终于得到了证实。永恒的少女魔术师与阿赖耶签订了契约,以成为抑制力的[代行者]作为代价,换来那个人曾经拥有的一切的回归。
他,曾来过这世界。
被复原的史书上有少女留下的一句话。
“献给我的一生挚爱。”
世人都说,这是划分了时代的魔术师藤丸立香,献给世界的最后的魔术。
多年之后,少女响应了圣杯的召唤,以Caster职阶现世。作为划分了时代的伟大魔术师,理所应当的赢得了圣杯战争。
她的Master是一名国中生,今年刚满十五岁。少年有着黑色的短发与一双碧瞳。当他注视着你的时候,暖意会不由自主地由心而生。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大圣杯出现在圣诞树下,那一天,是现世的平安夜。少年于树下庄重地许下自己的愿望。
“我希望Caster,可以留下来。不是作为从者,而是作为和我一样的真正的人类。”
立香有一些意外。身体在夕阳中变化着,不再是由以太构成的暂时身躯。此时此刻,带着温度的血液在皮肉之下流淌。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少年请求一般的愿望。
“Master。”良久,少女缓缓开口道,“您为何会许下这样的愿望?”
“我不知道自己的愿望究竟是什么……”他的声音低低的,神情让她莫名想起了当年她所教导过的那些孩子。他们犯了错时便是此般模样,虽然,下次继续的可能性会很高。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实我并不像其他几位御主一样,有着什么非要得到圣杯不可的理由。说实在的,我也不是什么正统魔术师。如果硬要说的话,就感觉像是睡了一觉醒来手背上突然出现了令咒然后被莫名其妙地卷入这场战争啦,我没有什么必须去实现的愿望。”少年望着她的眼神如此刻的天空那般澄澈,若是质疑这样一双眼睛,无疑是对神明的亵渎。
“我和Caster,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对吧?”
“只是感觉,无论在何时,只要可以见到Caster的背影,感觉就可以露出安心的笑容来。”
“Caster,让我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呢。”少年望着她羞涩地笑着,温暖的笑靥缓缓和记忆里那个人泛着红的侧脸重合。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就好像在曾经遥远的过去,我曾像这样的,与Caster并肩而战。”
“Master,您的外貌……”藤丸立香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黑夜缓慢降临,圣诞树的小彩灯逐渐点亮,少年熟悉的面容被勾勒得愈发清晰。
“啊,你说这个吗?其实就是一件魔术礼装啦,只可惜是个一次性的……”少年的语气带上几分失落,橙色的马尾被残余的一抹夕阳镀上一层金边。“但是果然,与Caster之间的距离还是太遥远了呢。所以才会希望Caster可以留下来,如果从现在开始向Caster你不断靠近,那么某一天,我是否能与Caster并肩而行呢?”
立香轻轻颔首,算是默许了少年的请求。
“那么,Caster的愿望是什么呢?”
“已经实现了哦。”
“啊?”
少女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孩子气的甜美笑容,“请我吃草莓蛋糕吧?欠了我那么多可不能就这么跑路喽。今天是平安夜呢,西饼屋会打折的啦。”
“什么啊……”
“动作快一点啦,Master!”少女牵过少年的手向前跑去,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很长,又缓缓地重合在一起。
如同几个世纪前那样。
“说起来,Caster,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名呢。”
“在问别人名字之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才对吧?”
“嗯嗯,那,我的名字是罗曼尼-阿基曼,你可以称呼我为罗曼!”
藤丸立香的眼神中带上几分湿润的笑意。
“我……叫藤丸立香。”
“叫我立香吧,最亲爱的Dr.罗曼。”然而少年仅仅只听清了前半句。少女尽可能平静的语气下,无可寄托的思慕之情早已濒临决堤。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
少年的Dr.罗曼踮起脚尖,轻轻地在少女的面上落下一吻。
“立香,我啊……”
方才主动的少年此刻竟有些害羞。
“果然还是喜欢着你呢。”
山荷叶于世界的角落安静地盛开,被露珠染上透明的色彩。
各位亲圣诞节快乐鸭,不要忘记吃草莓蛋糕哟(´,,•ω•,,`)♡!
反正也没有什么人会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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