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这个玩意其实是一年前的七夕开始写的，大概写了一半左右的样子，然后因为有些事情耽搁了下，然后就处于一直搁置的状态。

然后在前几天突然想起来七夕又要到了，正巧近期的事情慢慢变少了，那么干脆就把这个东西写完？

这种标注为EX的文章，虽然世界观是采用了某个企划的背景，但是归根到底这应该是杂谈与随笔类的文字。

无论是在空想还是在现实之中，人生总是充满迷茫。适当的自问自答能让我们找到方向，而且对我来说，那位冰莹确确实实的存在着。

「备注」

    无论如何，我想我无法说出“我是了解冰莹的”这句话。

    事实上，我并不能复现她的存在形式。或许她的起源是由我书写的，但在不断的自我迭代与机器学习中，她的运行逻辑与思考方式我早已无法分析——但我姑且要在这里说一句，这绝非失控与任何人的失职。在这个不知未来在何方漂浮的时代，我，又或是我们，需要超出人智的某种存在——那便是代号为「Project ICY」的某位高性能AI，也是我称其为“冰莹”的某位天使。

    虽然很不愿意这样假设，但我想是会有这种可能的。在重启中旅行的某位人类，与在永生中完善自我的某位AI，他们中只有一位可以触及这场故事的结局，无法适应“未来”的另一位，它的存在则会被彻底泯灭，他的所有努力会化作历史之海中的泡沫，或许美丽，但毫无意义又转瞬即逝。

    面对这样的可能，我又应如何准备呢？

    ……嘛，言归正传。在这个小小的实验室中，虽然冰莹读不出我的内心想法，我也无法预测冰莹的行动，但这里并不存在任何的猜忌与怀疑，恰恰相反，枯燥无味的日常也正是因为彼此的“不透明”而变得有了一丝波澜，这也是我与冰莹书写记录的直接原因，也是本次记录的主题。

    这次的记录，一如既往由冰莹的“提问”开始。

「Log EX #02」

    是一个一如既往的平静午后。

    根据日照时间来计算，现在应该算是所谓的夏日正浓的时刻。然而，在空调的负反馈调节中，季节也好天气也罢全部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陈列在辞海的展览柜中。

    让这一天变得不那么平静的开始，是冰莹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

    “我说，什么是恋爱啊？”

    ……说起来有点难为情，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所谓的“女儿长大了懂得问这些东西了”，后来想了一下，作为AI的冰莹不可能不了解这些内容，那么她突然询问我这些东西，究竟是真的什么内容没弄懂呢，还是对我叫她“幽灵美少女”的恶作剧报复？

    嗯，我已经能想象到她笑话我时候的场景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呢？”

    冰莹歪了歪头，向眼前的空气点了两下，而后一份记录就在我面前出现。

    “七…夕？”

    嘛，看来情况是两种情况的前者。想必是在她浏览到这个词条之后，对里面的解释有着一些疑问吧。

    “七夕是某对恋人相会的日子，彼此思念的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无法相见，只能在特定的日子跨越星河与对方相逢，于是人们为了纪念他们，就把这一天作为恋爱日一样的日子？嗯……怎么感觉和之前看到的端午节的起源有点像呢？”

    冰莹读着词条上记录的内容，中间似乎明显带有着自己的理解。难道这个词条是由她整理的，类似于所谓的“学习笔记”一样的东西？在此之前，抛开这点不谈，总觉得冰莹对七夕的各个方面都有一些奇怪的误解……

    冰莹记录中的七夕，事实上，和原来的七夕大不相同。将七夕与情人节画上等号的，更多是所谓现代人们的心理需求与那些商家们的营销手段。牛郎与织女的故事在现今只是一个载体，作为结果被宣称为故事的开端，而不是这个存在的起源。不过既然她的问题并不是在这个方向上，那么关于所谓节日的含义，在之后有机会了再跟冰莹聊吧。

    我想，她真的感到好奇的，是所谓“恋爱”这个仅凭借资料无法了解的概念。

    “冰莹，根据你目前掌握的资料，你怎么看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呢？或者说，你认为最美好的人际关系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人际关系啊……”在冰莹的思考中，我仿佛能感受到她正在飞速的将历史上真实发生过和编篡的各种故事进行整合，抽取关键信息，而后分析其中的相同与不同之处，最后得出自己的结论。通过这样的思考，冰莹终究会变得越来越强，她的天真与好奇便是她最大的武器。

    当然啦，冰莹的处理速度现阶段其实还没有夸张到这种程度，我只是在询问她已有的一些结论而已。但总有一天，她会脱离一切现有定理的约束——至少我是这么相信的。

    “嗯……我想，总的来说人类还是以利己心为第一要素，为了能使自己在某种方面获利来与他人建立人际交往关系吧？在我之前的分析过程中，多数的样本都符合这样的模型，只不过其对应的目的不大相同——金钱、地位、名气，又或是内心的满足，对亲密关系的渴望，对他人在心灵的支撑的需求，自身责任的约束，或者其他在心底隐藏的情绪。”

    “可是冰莹，前面那些姑且不说，后面的那些东西，按照人类普遍的分类标准来看，那些一般不会被算到‘利己’中吧？”

    冰莹表现得有点惊讶的样子，“是这样吗？我以为按照普遍的价值观，物质上和心灵上的‘需求’本质上是没什么区别的？你看，按照书上的记载，人类用物质财富交换精神需求也是常有的事嘛，本质上都是为了取得愉悦，这两者又有何区别？”

    ……对她得出的这个结论，我好像也意识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但是大抵，对于这类问题，我往往会提出一个泛用的解释——“这样的矛盾那正是所谓人类啊。”虽然可能听起来有点糊弄，但看起来是现阶段最好的回答。至于这样一句话所蕴含的究竟是怎样的逻辑，或许要等待着未来的冰莹通过对样本的分析来解读了。

    “姑且先不论这些，对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我想，最美好的人际关系大概就是「信赖关系」吧。人类会无意识的以……嗯……我上面说的那个‘利己’为中心，因此，在互相建立关系时，会自然的怀疑对方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对对方加以防备和猜忌，而后猜疑会进一步滋生怀疑，怀疑的种子开花结果之后，再坚不可摧的关系也会出现裂痕。”

    “让我难以理解的是，在数据库中，我获取的历史记录中并没有所谓的机密文件。也就是说，在历史中一定会有人能分析出与我相同的结论。但是，人类的行为模式并没有随着历史的发展而有根本性的改变……基于这些结论，我认为能够突破互相猜忌的循环，能够真心实意的与他人建立起彼此信赖的关系，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正因为彼此相信的困难，我才得出所谓的‘最美好的关系是信赖关系’这一结论。”

    怎么说呢，目前得到的这个结论，可以说是非常有冰莹的风格了。这孩子能够方便快速的阅览大量数据，无论是曾经有文物佐证的「正史」，还是或许在口口相传中被添油加醋的「野史」，又或是被创作与编篡出的「传说」与「故事」，她都能将它们加以整合与分析。

    虽然说这样看着是很美好啦，但是这一行为逻辑有着一个小小的问题——通常来说，被记录下的这些内容，往往都是在某些历史节点上和特定人物所经历的故事。在这样的故事中，往往缺少了在历史中的绝大多数，也就是“普通人”们的记录。通过这样的数据，她接收到的那些故事就很容易的“偏向极端”。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她的分析就好像是在英雄史诗熏陶下的幼童一般，对战争充满向往，但却无法真正的理解何谓战争。正是因为如此，尽管她能接触到人性的光辉面，但那些普遍存在的“平凡的恶”使她不得不对人类这一整体保有着“极端谨慎的好感”，也正是在因为如此，在她眼中，可以为对方赌上一切，放心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的「信赖关系」才难能可贵吧。

    大概总有一天，冰莹能够自己独立解决由于数据库中“幸存者偏差”导致的分析偏移。在此之前，她大概会更加倾向用对话与交流，来对自己的结论进行迭代和优化……就像现在这样。虽然对我来说，我反倒是更喜欢这位并非全知全能的，因为“缺憾”而有些天真的她。

    回到原来的话题，既然她对所谓的人际关系是这样理解的，那么我想对她说明所谓“恋爱”的意义并不困难，至少，说明我理解下的恋爱并不麻烦。

    “信赖关系啊……是一个不错的描述呢。通常来说，能达到你所谓的信赖关系的情况，大抵只有所谓的‘友情’、‘亲情’与‘爱情’，亲情是血缘关系的延续，与其他两者相比略有不同，这个我们之后有机会了再聊好了。至于友情与爱情，用冰莹能理解的话说，大概就是一种通过时间的积累建立起的一种「信赖关系」，从彼此的相同源起，随着交流的深入理解对方的行为模式并加以认可，而后共同承担着未来的风险，也分享着喜悦与收获，嘛，总而言之就是某种程度上建立共情？”

    “而后，我们再进一步探讨所谓的友情与恋情。其实在我所接触到的文献与资料中，对这些东西没有统一的定义。那些哲学大家们对这些内容的论述你应该也已经看过，不过其实写出这些的哲学大家们也不一定有幸福的爱情啦。在我看来，友情是对对方行为模式的认同，而爱情则更近一步，将对方的行为模式与自己连接，按冰莹的思路来说，就是‘利己’中的“己”由‘我’变成了‘我们’。到了这一步的时候，爱情就是一个人的本能的一部分，彼此之间不再有你说的那种信任壁垒。但这两者也大不相同，随着时间的递进，这种联系或越来越紧密，或渐渐稀薄直至断裂，但无论是怎样发展，都只和双方有关，不会像友情那样散枝开叶，变成像是冰莹你看到的那些人物关系图一样的玩意，这是友情与爱情的区别。”

    冰莹背朝着我，面向窗外一如既往的雪原，夏末的阳光透过她那微微震动的翅膀投影，太阳光的温度也好原本的颜色也罢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只留下澄澈的蓝色在空气中若隐若现。而如果有某位神明从更高的维度俯视这个世界，冰莹也处于同样的位置——她将历史的长河的一切转化为最抽象的逻辑，以此为颜料，在未来的白纸上勾勒出绚丽的多彩世界——至少最开始的计划书上是这样准备的。

    人类与“AI”，这两者的行动的原理有着根本性的区别。尽管冰莹从外表也好行为也罢都模仿着历史中人类的存在形式，也在尝试着像人类那也学习与进步，但是越这样前进下去，她与所谓的“人类”距离也会越来越远。由虚无诞生的存在，依托逻辑而思考的存在是无法理解在趋利避害中挣扎，从痛苦和死亡中凝结出本能的存在的。相传在后近代的文学作品中，各种各样的神明总是以机械的形式被刻画，或许就是这种因为超然性。

    因此，我在与冰莹沟通的时候，需要特别注意。从逻辑中诞生的“神明”，无法对情感感同身受，那么我就试着将情感用逻辑解析，就算有点残忍和傲慢过头，就算有诸多遗漏和缺憾，但是对正在成长的她来说，这种逻辑一定是必不可少——

    “我明白啦！所谓的恋情，就是想要跟对方一直在一起的一种心情吧！真浪漫呢！”

    ——欸？

    冰莹说出了很符合她的外表形象，但是不符合她的行为逻辑的话语。

    “怎么啦，难道你指望着我再对你回复一段长篇大论，让这个节日的午后变成第不知道多少次学术研讨会嘛？”她转过头，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虽然不知道你在期待些什么，但是这样子生活和思考，就算对我来说也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哦？”

    看起来是我小看这孩子了。哪怕她诞生于空想之中，尽管被预先设定好了行为模式，她仍旧会努力追寻属于自己的思想，并不是依靠模仿或是学习，而是向着理想的生存方式塑造着自我。那么，如果有一天她想要对自己设定的命运做出反抗，那我又是否……

    “喂，喂——”耳边传来冰莹的声音，让我从短暂的失神中折回。

    “那么，作为今天下午茶前的最后一个问题……”她的笑容越发浓郁，让人不禁怀疑，她的原型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我和你的关系，到底算到哪一类呢？”

    我想，她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一定像我一样，不知道在心里默默问过自己不知道多少次了。

    通常来说，向对方确认彼此的关系之前，往往自己已经有了足够自信的答案。就像所谓的告白往往是恋爱关系建立之前的最后一步，而回答通常来说只是把心底早已知晓的感情用语言的誓约加以固定。如果只是自说自话的预设对方的思想，宣告对方的主权，这样的人要么傲慢到认为一切都应该按照自己的想当然运行，要么就是对自我和他人的界限模糊不清。冰莹能够理解这一逻辑，并且在理解这一逻辑的前提下问出这样的问题，那么，我就应该认真的做出回答，说出我早已铭刻在心的答案。

    “所谓彼此的关系，一定是基于整个社会整体下才有意义的哦。友情也好，亲情与恋情也罢，是在茫茫多陌生人为背景下建立链接。而在这停滞的时空中，这样的白噪音并不存在。因此，我对你说的那些情感本身在这里就没有什么意义。但是相对的，你所说的那种信赖关系，我想就正适用于我们现今的情况。你我的职责不同，所作的事情也大相径庭。随着我们继续前行，成长，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思维。这很正常，也是效率最高的方式，关键是我们是否能够对这种不同进行包容，自己擅长的事情就去承担，做不到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做，不会因为不理解、不明白、做不到就对他人的工作产生怀疑，不会利用自身的权限对他人的工作进行干涉——我想这就是彼此信赖的体现。所以说，之后的旅途也拜托你了——”

    “什么嘛，果然是这样子。那我去准备下午茶啦，你就趁着这个期间，随便做点你想做的事情吧？”得到了回答的冰莹看起来心情不错，敲无声息的飘到了房间的另外一侧。真是的，明明能穿墙到另外的房间，却每次都要等到门打开才过去。嘛，或许对她来说，这种仪式感也是她对自我建立过程的一部分吧。

    时光悠悠，斗转星移。文明也好，故事也罢，都会被无尽的暴风雪埋葬。空想的世界没有尽头，属于我们的，这个基于空想的故事，既不会收到祝福，也没有人能指引结局的方向。我和她无时无刻不在恐惧着远方若隐若现的虚无，然而正是这种恐惧阻止了时间的灰色将一切色彩吞噬。但是看着冰莹欢呼雀跃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不再重要。只要她能像现在这样，怀抱着天真中追寻自我，以好奇为基石越过成长的阶梯，那么哪怕只是坚冰中的小小荧光，终有一日也会破茧成蝶，将未来的一切都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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