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树枝，也可杀敌——评有山先生《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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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知《神雕侠侣》的朋友，应该对独孤求败的四把剑并不陌生。这是杨过在断臂后，巧遇雕兄的一个人生进阶点。

这份被埋在剑冢，等待杨过发掘的礼物分别是：“凌厉刚猛，无坚不摧”的四尺利剑、“误伤义士”的紫薇软剑、“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重剑。

还有一柄最特殊的木剑。按照独孤求败的原话是：

四十岁后，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自此精修，渐进于无剑胜有剑之境。

有山先生酒量了得，没想到他的《难题》也很有行家风范。虽然全文并没有华彩词汇的堆砌，也并不是个多么惊心动魄或者婉转深情的故事，但却正像是独孤求败眼里的“草木竹石”，刷、刷、刷，三两下就把读者征服。

写好小说的一个诀窍是“立人”，也就是能够把人物写活。《难题》中的胡先生就是活灵活现的。他有自己独特的爱好——买彩票，有一套支撑这个爱好的价值观。而关于这一切，作者仅仅用了一段话就已交代清楚。甚至，我们还能看出胡先生对于工作并不如何上心。

凡用剑高手，必有奇招。那胡先生这个爱好发展得如何呢？作者并不是平铺直叙，而是假借一位老张来反衬，在这方面胡先生并不咋地。

在彩票路上不得志的胡先生，倒将自己与古时的冯唐、李广比较起来。由此，又很自然地顺到了他的职业历史老师上。

从爱好窥见胡先生的“运气背”，从“怀才不遇”又联系到他独特的教学方式，段与段之间，就像一招接一式，水到渠成，而这一切都刺向“难题”。

当你以为“彩票难题”这一剑已经用老，后续的发展无外乎是彩票中不中，或者中了彩票，又恰巧丢了的时候。有山先生陡然变招，这一招内含三式，直奔要害而去。

是哪三式呢？

第一式，是直写难题的本意。难题、难题，不就是试卷上难以解答的题目么？有山先生是这样来形容它的：

这道满分十二分的历史大题，全省的平均分竟只有三分。

第二式，是胡老师讲课之“用心”与学生听课之“无心”所形成的反差对比。胡先生喜欢在课堂上讲题外话，可惜学生们并不听他。三尺讲台的激情，最终换来了还是无用功。

另外根据文意，我们不难推测出，这次高考难题出贾谊评述，也仅仅是一次偶然事件。但是胡先生喜欢讲冯唐、李广却是个常态事实。学生们花精力听的，则是课内的知识。不难想象，在日复一日的教学过程中，胡老师始终面临着受不到学生欢迎的难题。

而第三式，则又和第二式相为呼应。有山先生显然没有忘记“彩票难题”这桩铺垫。

虽然我始终中不了彩票，但老天爷总算以另外一种方式回馈了我。

胡先生买彩票不中，和教书但学生不听，这人生难题上的一枝两花，其实都有他性格的因素。

买彩票不中，当然应该归因于概率，这道难题除了不买外，根本无解；而学生不听，无外乎老师或者学生的问题。这里的胡老师有问题，评论区有人说他是不切实际，个人觉得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忽略了应试教育的背景。

胡先生可以克服这个难题么？他完全可以照本宣科，按照教材的条条框框来对付。但这样的一位老师，无异于教书机器。他将人生寄托于彩票，说得难听些，是追逐财富，但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逃避他热衷讲课外题材，却并不出现在考试上的无奈现实。

评论区有人认为《难题》有鲁迅、冯骥才、钱钟书、郑渊洁、欧·亨利的味道。有山先生说：“其实学的老舍多一些。”我读书不精，仅从个人的认知来看，更愿意将此文和钱钟书作一比较。

众所周知，《围城》的方鸿渐也是个不学无术、自命清高的主，而这个人物是钱钟书用辛辣、俏皮的文风，点染而成的。书中令人喷饭的段落，俯拾即是。比如这一段：

可是苏小姐觉得鲍小姐赤身露体，伤害及中国国体。那些男学生看得心头起火，口角流水，背着鲍小姐说笑个不了。有人叫她“熟食铺子”（charcuterie），因为只有熟食店会把那许多颜色暖热的肉公开陈列；又有人叫她“真理”，因为据说“真理是赤裸裸的”。鲍小姐并未一丝不挂，所以他们修正为“局部的真理”。

再品读下有山先生

但老张中过——五百块——而恰巧胡先生就在一旁。据老张后来的描述，他有观察到胡先生眼珠子的惊人变化，可惜忘了拍照，否则刊登上科学杂志，定然证明青蛙才是人类的祖先。

不得不说大有钱老的遗风。

但不同于长篇小说的锱铢积累，《难题》却如枯瘦树枝，遵循着“奥卡姆剃刀”原则，也就是“如无必要，勿增实体”。对于胡先生的身材容貌、穿着打扮，我们一概不知，甚至于张先生、学生们都仅仅是作者召之即来的“工具人”。因为有山先生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难题”。

当然这篇小说也有些令狐冲般内力不足的缺点。相较于他的另外一篇《王不肃老师死了》，同样是写教师跳脱出课本内容，爱讲野史。后者更显浑厚。

当然以上的观点，仅仅是我个人的一家之言。还希望能与有山先生以及评论区的诸位，切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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