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乡殿》：“平成大河”的落日余晖

本文由知乎用户鬼君原创并授权，原文标题为“对看《宛如飞翔》与《西乡殿》（1）”

文/鬼君

山河万里，自有会期。

阔别一年有余，不知诸君是否安好？

如标题所见，这是“对看《宛如飞翔》与《西乡殿》”的第一篇文章。

所谓“对看”，即是将几部内容相似、题材相仿的作品比较着看。当然，对看也不仅限于此，比如戏曲舞台上不同名家表演同一剧中同一角色时的处理亦可用对看的方法，影视表演亦可。前几年偶然看到一篇关于吴小如先生读书经验的文章，吴小如先生也提到过一个对读的方法，颇有意思。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找找这篇文章。

1990年大河剧《宛如飞翔》与2018年大河剧《西乡殿》都是以西乡隆盛为主角（《宛》剧为双主角，另一主角是大久保利通）的作品。在相同的视角之下，两部作品在角色塑造、历史事件演绎、价值观念阐述上有何异同？这些也是个人想通过“对看”的方式来寻找的，并在专栏记录一些感想与心得。大家如果时间有余的话，也可以这么做，彼此来交流分享。

说一句题外话，虽然今年相较去年可能会闲暇一些，但是时间无法保证，因此这一系列文章暂定为月更或两月一更。

两剧概况

《宛如飞翔》是大河剧史上第一部由两部构成的作品，第一部是幕末编（总计二十九回），第二部是明治编（总计十九回）。虽然是以司马辽太郎的原著《宛如飞翔》为底本进行创作，但是据所查证的消息，小说原著内容只与电视剧的第二部相关。第一部的内容基本是编剧小山内美江子结合司马辽太郎其他的幕末小说原著创作而成。另外，《宛如飞翔》的中文小说仅在1996年由台湾远流出版社出版过，现在网上也找不到其电子版本，甚是遗憾。

演员方面，继1984年大河剧《山河燃烧》之后，西田敏行第二次主演大河剧，出演西乡隆盛。鹿贺丈史出演另一主角大久保利通。田中裕子出演西乡隆盛的第三任妻子岩山糸，此角色在全剧第二部中同时也担任了叙述者（旁白）的工作。值得一提的是，西田敏行与鹿贺丈史也都参与了此次《西乡殿》的制作。前者担任旁白，后者出演岛津齐兴。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在《西乡殿》中出演井伊直弼的佐野史郎也曾参演过《宛如飞翔》（出演海江田信义）。

从宣布以来，《西乡殿》的制作就屡遭变故。首先，据媒体报道，原定主演堤真一辞演，后来由铃木亮平替代。接着，媒体先后曝出渡边谦与齐藤由贵的两条负面新闻，渡边谦依旧参演，但是原定出演几岛的齐藤由贵被南野阳子替代。最后，在去年年底NHK的改革中，大河剧总集数被删减了3集。原定50集并正在拍摄的《西乡殿》也受到了影响。虽然3集的篇幅可能无足轻重，但是多少也会影响后面的剧本写作。

《西乡殿》全剧总共会分为四个部分：“青春萨摩编”、“岛流编”、“革命编”、“明治编”。根据《西乡殿》官方公式书所写，在第17集的末尾会是西乡隆盛与月照投水自杀的情节。在这之后，西乡隆盛会遭遇两次岛流的经历。

在演员方面，铃木亮平出演西乡隆盛、瑛太出演大久保利通，黑木华出演岩山糸。而其他的一些选角，制作组基本是按照原小说作者林真理子的想法来安排，比如渡边谦出演岛津齐彬、风间杜夫与松坂庆子出演西乡隆盛的父母。对于鬼君个人来说，今年可以欣赏一年的黑木华，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笑）。

除此之外，在《西乡殿》的发布会上，编剧中园美保曾表示原作中有很多感情的描写，如师徒情、家族情、男女之爱、男男之爱等。男男之爱一词的出现，在当时就遭到一些媒体的指摘。具体在剧中会如何，我们不妨拭目以待。单从官方的关系图来看，剧中男女之间的情感纠葛似乎也甚是复杂。

萨摩的无用者

虽然《宛如飞翔》与《西乡殿》第一回描述的情节大相径庭，但是也能鲜明地体现出两部作品在创作上的风格差异与时代印记。那么，鬼君先从《西乡殿》的第一回“萨摩的无用者”谈起。

“萨摩的无用者”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冲突多。短短50分钟左右的一集便有十个冲突，平均5分钟一个冲突。冲突有大有小，但也使整一集的节奏保持一个较高的频率。下面便来整理一下这一集中所出现的冲突。

冲突1：乡里小孩之间的冲突

冲突2：逃跑与被抓的冲突

冲突3：岛津齐彬与小西乡之间的冲突

冲突4：岛津齐兴与岛津齐彬父子间的冲突

冲突5：妙円寺参拜时小西乡等人与平之乡里众小孩的冲突

冲突6：男性与女性的冲突

冲突7：小西乡与父亲间关于男尊女卑的冲突

冲突8：小西乡与平之乡里众小孩的再次冲突

冲突9：小西乡右手残疾后，自身理想与现实的冲突

冲突10：灰心的小西乡与岛津齐彬之间的冲突（？）

（？）个人感觉冲突10本身二者观念上的对立性不强，或可视为对冲突9的解决，故存疑

除了冲突4之外，剩余的其他冲突都是以小西乡为主体来展开。除了冲突9以外，其他冲突的类型均是一种外部冲突。在这九个冲突中，除了冲突6是人与社会之间的冲突外，其余均是人与人之间的冲突。

在整一集中，小西乡的认知变化（弱者、天狗、cangoxina）是剧本所描写的重点。剧本也以这来展开了三幕式的戏剧结构。这里不做三幕具体的梳理，大致的长度以上述的冲突为例，冲突1至冲突3是第一幕，冲突5至冲突8是第二幕，冲突9和冲突10是第三幕。

从小西乡的认知变化上，在第一幕中，小西乡认识到“要站在弱者立场去思考”。第二幕中“男尊女卑”的社会面貌则是小西乡对“站在弱者立场去思考”的一次实践。到了第三幕中，当小西乡自身成为一个弱者，或者说无用者的时候，他对自己丧失了信心。这时，岛津齐彬的话语又给予了小西乡奋斗目标。通过内部冲突与外部冲突的方式使小西乡的认知有了一种升华。

整体上，这一集对小西乡认知变化的发展脉络还是流畅的。或许，男尊女卑一段的情节会略显突兀。虽然，之前预想到中园美保会在《西乡殿》中写到关于女权的情节，但是确实没有想到在第一集便写出了相关情节。作为日本编剧中最踏踏实实写女权的中园美保会在之后的剧集中加入怎样的女权片段。大家可以拭目以待。

另外，剧中西乡隆盛与岛津齐彬的第一次相遇似是致敬了《独眼龙政宗》中伊达政宗拜见丰臣秀吉的经典桥段，不知是否是渡边谦本人的提案（笑）。

萨摩家骚动

《西乡殿》第一回的时间设定在1840年，而《宛如飞翔》第一回起始于1846年。整一回的时间跨度是从1846年至1851年，故事以由罗骚动的始末为主，写法上是通过双线并行的方式来展开，一条是围绕岛津齐彬、岛津齐兴等政治上层人物来展开的斗争线，另一条是以西乡隆盛与大久保利通为主的二才线（萨摩当地将青年称为二才，西乡隆盛时任二才头），同时，这一条线亦提供另一种视点来看待上层的政治斗争。

在长达1小时23分钟的第一回里，剧集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慢”，并不会像《西乡殿》的第一集一样充满各种冲突。但是，这种慢并不是拖拖拉拉的慢，而是一种建立在稳健叙事上的“慢”。这也是在现在这个创作年代很少能见到的了。

对于现在已经逐渐形成体系与框架的剧本写作来说，早年的影视剧本有一个明显的优势，即是一种创作上的“自由”，不被体系与套路所拘束。比如，在如今的大河剧创作中，主角基本在开场的几分钟内便马上登场，而且开场戏多以热开场的形式来展开，而在早年间的大河剧中很少看到这样的开场，又比如如今的大河剧都会在第一集中点出剧中的主题或主角的某种风范，而《宛如飞翔》并未如此，直到第二集的结尾才点出了“宛如飞翔”的主题。

当然，艺术的发展大多是一个从自由逐步走向规范化，体系化的过程，比如在京剧老生声腔的艺术发展中，从谭鑫培到余叔岩，再从余叔岩到杨宝森便是一个从自由走向规范的过程。这样的发展其实也是有利有弊。那么，在这一系列的对看文章中，创作上的自由与规范也是鬼君个人的一个着眼点。

在《宛如飞翔》中，西乡隆盛与大久保利通均是在剧情开始7、8分钟才正式登场。前面的情节先是讲述英国侵入琉球的动态，再是岛津齐彬与阿部正弘对英国侵入的看法，最后是岛津齐兴与由罗想废黜齐彬的讨论。通过这三个情节，剧本营造了一个大的时代氛围，外有异国侵入，内有不安因素。两位主角在这样的时代中正式登场。由于之后的情节，《西乡殿》中还未演到，鬼君日后再谈。

奔跑与跳跃是《宛如飞翔》在表演上的一大特色。在纪念大河剧50周年的纪录片中，西乡隆盛的扮演者西田敏行曾经谈到：

扮演西乡的时候，关键在于奔跑与跳跃，而且题目是宛如飞翔，所以跳跃力是很重要的，就像飞起来一样。

诚如斯言，观众在《宛如飞翔》的第一回中便能看到许多奔跑和跳跃的镜头。两位主角也是以跑步的动作正式登场。从镜头上，剧组也通过全景镜头或是大全景镜头尽可能展现出两位主角的激情。《西乡殿》的海报也致敬了《宛如飞翔》中的这一特色。

预想（可忽略）

这一部分算是个人对《西乡殿》后续剧情发展的一些猜测。

在《西乡殿》的第一集中，剧情从樱岛而始，以樱岛而终。在最后，西乡在城山的一块石上刻下cangoxina的字样。城山也是西乡隆盛的命尽之地，可能在最后几集，这块石还会再度出现。

除了上面提及编剧中园美保擅写女权之外，另一作者林真理子在原小说的感情描写也会延续到剧情之中。从关系图上看，大久保利通单恋岩山糸、岩山糸单恋西乡隆盛，而西乡隆盛与笃姬之间似又有一种暧昧的情绪。个人比较担心这些恋爱关系会对剧情发展与角色塑造起到一些副作用。

从《西乡殿》第一回中对敌我两方的刻画来看，岛津齐彬和西乡隆盛的塑造倾向于高洁伟岸的风格，而由罗与岛津久光母子显得愚昧，平之乡里的小孩则更是卑劣。那么，之后对于德川幕府、佐幕派以及长州藩也有可能是这样的刻画倾向。

此外，在第17回结尾才是西乡与月照投水自杀的情节，在之后的30回里，如何分配两次岛流、倒幕革命与明治时期的戏份？尤其在后两个部分，西乡还参与了众多历史大事。

如果把《西乡殿》做个类比的话，这一部可能会是幕末版《军师官兵卫》。

《宛如飞翔》是平成二年的大河剧，《西乡殿》是平成三十年的大河剧。这一头一尾刚好都是西乡题材的大河剧。在这三十年间，大河剧的兴衰也着实令人感叹。作为最后一部平成大河，大家且看且珍惜吧......

下次文章预定更新时间为2月底。

2018年1月12日 于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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